1、中秋之夜


村口的槐树在张望
村里烟稀剩着很多房
牵牛花开爬上墙
麻雀站立枝头问路人
童叟忙乎玉米地
一年一度秋喜剧，中秋快到了
游子
何时染足回家乡


2、印象


一群嬉笑打闹的燕子
在打谷场上捉迷藏

草垛一低头，母亲抱着我往月亮里走
就有了浮雕一样的重量

夕阳在岸边撒了一辈子的网
还是一网打尽了那些银白色的飞翔


3、再进小山村


丝瓜婶婶年迈了，孤零零的站在秋风中，
我看向她的时候，她无精打彩，双目无神。
想起当初我遇见她，那时节她正在顽皮的爬树，
嘻笑着向下扔下一根又一根绿棒槌。
红辣椒的蓑衣有好多孔，那都是被虫子咬的，
已经遮不住雨了，它们焦虑的看着山坡上挤下来的雾。
枣树甩掉了密密麻麻的枣粒，伸直了腰，
望见了期待中的山背后，那里有一颗压弯了腰的树，
树上面挂着一个野蜜蜂的窝。
时令变换足以改变许多。离开这个小山村时，
我安慰自己一样，反复安慰路边垂着脑袋的石榴，
“明年，大家都可以重新来过，加油！”
实际上，我跟它们不一样，我走过的路，我的爱情，
哪能像它们一样，可以一年又一年的循环往复？



4、瓦上秋


瓦是唯一
能够盖住村庄的那一部书
她挡住所有的风和雨
叶子的春秋
喜欢一些不期而遇
典故从半空开始
随着年代而辽阔了起来
每一个时节
都需要重新标注
牛铃声绕过
与门前那一条小河弯曲同步
流金的日子
一半被无情冲走
一半成为了延伸的母语


5、晚清


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
祖上留下的辩子还在
洪秀全揪了一把
差点揪掉了半个江山
后来八国联军来了
烧了圆明园
像是在一个人的头上
点着了火
辩子烧焦了
老佛爷弃城而逃


6、我灵魂的自然深处


我深入了解的思想深处
比秋风吹痛的落叶的脉络还真切
当我的思想无处可循
自然的痛彻撕肺的声音
再次引我进入它们真切的呼吸
黑夜，林梢，惊飞的鸟……
都与我共频
我与自然一体，思想，灵魂
都来自它们的高处，低谷，并被
它们的狂风暴雨撞击，呐喊，失声……


7、秋老虎


站在窗前，玻璃上显现
一座无用的肉身

无用的，还有企图逃避烈日
追逐的影子，和人行道上
支离破碎的树荫

那是台风过境的物证
却无法控诉
秋老虎在冬日前扫荡绿叶的罪责

或许，即将更改的作息
可以变成原告翻盘的时间证词



8、切肤之痛


我的身体出现重大疾病
我的眼睛，我的嘴巴
我的耳朵，我的鼻孔……

这些重要组织器官
都在袖手旁观



9、关于麦子


曾经为麦子疯狂的不止父亲一人
一粒麦子比一根钢针厉害
让人日夜难眠

我的父亲把麦子混进拉沙子的卡车试图蒙混过关
被翻了出来
我们失去了麦子
也失去了春天

种麦子的过程富有宗教色彩
看天气看地力看风向看墒情
还要有精良的种子

至于野草稗子草
那是另一种烦恼
虫害也伤透脑筋

对于面粉
我经常一边欣赏一边发呆


10、一个人


面对屏幕 我摘下眼镜
此时 矫正近视的镜片无用
花甲后的眼睛 更多被老花占领
只有在远视未来时
那双可以变色的眼镜 才会
轻轻地爬上鼻架

面对夜晚 喜欢一个人的安静
即使蚊子挤过纱窗 或门缝
已经不在乎窗外的黑暗与亮明
方块字足够温暖
浓茶醒着眼睛
键盘的旋律跟上魂灵
分行从少年到花甲的记忆
拆开来 还是一个人


11、熟砖面子


那时农村
普遍建土坯房
新屋用上红砖做面墙
算富足家庭
现在农村人
将面子推出去
在一线城市
全款买一套房
还能偶尔想吃乡下的
萝卜和青菜
穷亲戚们
以为他念旧、恋母
其实几千年来
这片土地
在哪里能不逼仄


12、螃蟹之死


螃蟹有那么恨死吗
或清蒸或爆炒或油炸或煲汤
为什么必须斩尽杀绝
将它肢解拆分、敲骨吸髓

也许是横行惯了
挡住谁人的出路
遇上更霸道的顽主
活该螃蟹倒霉

又也许是东家喜新厌旧
旧螃蟹不懂新欢
占取一席之位仍然耍横
最终被清算

它的内心一定很悲怆
置之死地，重塑来生


13、缺金


算命的说我缺金
母亲用绣花针给我穿一只耳
戴一只银手镯


14、蜗牛


一副骨瘦身躯，生来便无依靠，
怕受伤，刺痛怀间的柔软
背负坚硬而又沉重的外壳缓缓前行

还是误入一朵花芯，若误入
茫茫无边的丛林，苦苦爬行了一生
没能逃出她芬芳的禁地

彼此安乐于此，像两个人的修行
她承受我的重，我不嫌她的轻
两颗心贴近又贴近，化风雨于无形


15、流淌


河流在大地流淌，自言自语
大有澎湃之意
似乎要把压在心头的石头掀开
对这个秋天的想法
还是那么激动，像是被激怒的样子
它还没有学会冷静
或者它有不为人知的委屈
才会发出现在这样滔滔不绝的怒吼
岸边的白鹭，摇晃的芦苇和窗户
窗前的我，与它没有交集
我翻阅着中华上下五千年
根本找不到一个合适的朝代
它愤怒的原由和出处
但它继续流淌，继续呐喊
似有不到大海心不死的意思
仿佛只有这从骨头里发出来的声音
方可慰藉它那孤独的灵魂


16、木耳别传


一只只耳朵
把人世挤破，却是在哪
只是张了，或竖了
悉听尊便
其实，多一个不少，少一个不多
一如我
割也无血，不割也是壳
割一个是单
割两个是双
反正
洗了佐酒


17、月光之夜


徐徐晚风，穿过篱笆
树梢微动，屋里亮着灯
只有我坐在窗外
一边抽着烟，一边望着月亮

月光如纤纤玉手
抚摸着我脸上的小雀斑
让我哪里还顾得上悲伤

蝉儿鸣声，稍微有些噪动：
“月亮有纯净之美
是谁倒逼着它投河轻生？”


18、流年


寒风无刃
一层一层刮掉伪装，非你不娶
与裸露的枝干在等雪

不要说自己冰清玉洁
没有一棵树不需要叶子遮丑

昙花小心地子夜开放
躲不开星星色眯眯的目光

一朵梅花开了，又谢了
立在悬崖百丈冰下
静守驿外断桥
黄昏，几根山羊胡慢慢变白


19、爱情与远方


爱情与远方有关
我习惯把思念装进信封
当结识寂寞，和晚灯交上朋友
我一边催促时光，一边挽留时光

小声与坐在石头里的人，和谈
石头又突然变作我的外衣
直到流言破解流言
固执放纵了固执

我的爱情与远方有关
我背着邮戳，追赶寄出的心脏
文楼村，是我行到水穷处遇到的
石凉亭
我在此躲过风雨
我在此成为敲开石头的人


20、锁


栅栏。铁锁
一条锁住的河流
洪水无声上涨

河畔荆刺丛生
齐腰深的荒草
掩没小径

赫然高出这一切的
是两岸栾树。它们挺拔饱满
照亮天空的红色子房里

生命暴动的美，不可遏制


21、矿难之后


面容略带些沧桑的农村妇女
第一次远行，第一次住进
城市里的星级宾馆
略有些惶恐和一丝窃喜后的罪恶感

第一次面对丈夫生前单位的
据说是工会劳动财务后勤各部门的一众矿、科级领导
她紧张得想哭
自己都说不清是因丈夫的故去
还是因为丈夫用生命换来的
那本存折


22、时空隧道


我们坐在时光的列车上
感受着五彩斑斓，撕心裂肺的血腥记忆
过往踏碎了清月
记忆却刻骨铭心
留在走过的路上
交给风，交给雨
交给一切熟悉和不熟悉的朋友或路人
前赴后继，即使把血流尽最后一滴
也要嗅到那红色的土地
熟悉的气息

跟着列车走吧
在那时空隧道里
总有一盏路灯在指引
太阳在我们身后

4、7、8、9、15、20

4，5，7，19，21，

4，15，18，20，21

1.4.7.9.15.18.21

4、7、19、21

4，7，15，20，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