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纵死犹闻侠骨香(诗歌)

作者:退役老兵



——芨芨滩上坟墓还在吗?

——老营盘地窝子里还有人吗?

…………



长城外、北山下、

那条枯树寒鸦、西风瘦驼的沙路上,

唤出早霞、又迎来满天星斗的

驼铃声,

还有望断南飞雁的战友

和白发苍苍的老连长

……去哪儿了?



芨芨滩怎么总被墓冢挤占?

默默开拓新居者,是七尺男儿

生能舍己,作千秋雄鬼死不还家?

荒草裹忠骨,墓室里

那么黑,那么潮湿阴冷,

谁能告诉我,你们怎么苦熬?



在这片被称作边塞的土地上,

我当年栽种的簇簇红柳哪儿去了?

地窝子里的火墙哪儿去了?

沙梁子对面大襟衣裳的

老阿妈

与她家牧羊女

也成了被沙尘暴送走的幻觉?



珍宝岛的枪声

伴我们

沙场烽火连胡月。

一九六九年的春夏秋冬,

我的连队,我的军营——我与

战友都在那儿住地窝子、喝羊圈水、

啃干馒头,——腊月,

雪片大如席,红小鬼在露天

解小便,提着棍子,边尿边把

速冻的冰溜子敲碎。暑月,炊事班

烤饼,仅须把面团幹开摊在

阳光下地表沙石……



保家卫国,血污征衣。那里,

也曾是我们先辈及先辈的先辈,

世代铁血守护的地方,

古来征战几人回?



……现在,留给了饥饿的、流泪的脚印?

还是被狼群收获?

——肥了的狼群,在啃我们老骨头,

在敲骨吸髓。老连长墓地芨芨滩

荒草枯萎,冢废,沙噬白骨。



五十年前的红小鬼,

踏着一路夕阳走来,

熬到副团级,也成为五千七百万退役者

军团的一员,仅凭解困金维持生存,

昨天在借住的陋室,于贫困中,

头顶企业军转干帽子

死不瞑目!



在遍地八九十岁、百岁也不稀罕的

老龄化年代,他逝去时

年仅六十六岁……

………………



死节从来岂顾勋,但求

亡身有所归,寸土寸金

丧葬难,灵堂泪目锁愁眉!



长城外,

北山下!

——芨芨滩墓园

还能接收活着时仅凭

解困金维持生存的穷鬼吗?

——老营盘地窝子

能否改作接纳故人的骨灰堂?



天苍苍,野茫茫,塞外断魂场,

西风吹枯老胡杨,

纵死犹闻侠骨香……

(2019年8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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