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径阴且寒，磬响如远钟。
——李商隐《鱼龙洞》
鳄鱼张开粗糙的大嘴
这里到处是水
倒挂的钟乳石铸造它的利齿
从下颔构成的水潭
深入
船体发出吱吱嘎嘎的声音令人安静
游人用昂起的头
几乎不能阻止
飞起的碳酸钙或墨石的乌迹
这里到处是水
石钟乳石笋的丛林
探险者或是新人的梦魂萦绕
这里到处是水
却没有盛水滴的锅瓢
一块龙纹石和一块鱼形石
顾盼有情，像联接着银色的表链
大量的树木伸出长长的饥渴的根
直伸到水洼上方的岩壁外面
花粉疫，澄碧的水槽
烈日
洞内的潮气不能把白蝙蝠熏跑
软骨病
河水堵塞是因为采沙废料的堆积
有人会在河岸唱歌吗？
好像有人曾经来过
……洞中水的冒险孜孜不倦
有人来过
这里到处是水吗？
春天像两只蓑羽白里透红的朱鹮
结伴飞行在山坳
两边都是连绵的山脉
从近旁的河流泥塘
春天和我们的旅行者的步调
混在一起
野鸭的鸣叫
树叶以漩涡之姿飞向神山山脊
山脚下的沼泽里麻鹬和长脚秧鸡
在须芒草中
筑造鸟巢
我们转弯的瞬间
转向鱼龙村小路时
雁鸭惊恐地潜入青草塘的水中
淤泥下游泳一段距离
脱离危险
再一次潜入
展示它们的暗色的羽毛
在远处……
琵鹭贴着水面滑翔
它与水中的倒影
都异常洁白耀眼！
正午的太阳
在我们头顶站立起来
鱼龙山犹如蜿蜒的巨龙
（一个接一个顶点数不过来
我们能够想见寒武纪
浅海
吓人的腕足类动物跟随着咆哮的潮水出现
无数的三叶虫嗅到陆地上的岩石味道）
左边的山峰
宛如女人的乳房
面向太阳炫耀浑圆饱满的曲线
现在，在我们的背后
一队鹭鸶
降落到三溪河的沙滩
迅速地钻入一片桦树林中
春日火热如金
四周阳光明净
面向山脉——
天的巍峨近邻
这天午后我们的兴致
略有衰减仍不忘打趣儿其乐陶陶
在山雀的欢闹声中
我们参观
覆盖着凉亭的走廊和售票厅
我们还是我们
山的青翠欲滴的主峰
漫山遍野长满崖柏和杉木
生长在灌木丛和竹丛之间安然无恙，一如既往
它们与耕地人的油菜田互不相干
更加开放的山谷，仿佛新鲜的秘境
我们开始走上新的捷径
有人亲切地紧握
同行人的手臂
神仙地的访客
我们伸展手指
浸入在阳光下如同翡翠的河水下
为了抓到一根细茎的嫩水草
朝山脉最高处
我们仰望
虔诚地向神巘行注目礼
一缕缕白色的云翳
在天空飘忽徜徉
我们曾确切地来过像孪生的姐妹兄弟……
为什么感觉没人会相信呢？
那个天然的大溶洞
倘若没有赤橙黄绿变幻的灯光
便就显得漆黑阴森
深不见底
我们沿着潺潺的涧水循岩岸进入
漫步徜徉
过不多时
我们成了龙宫的水簇！
芙蓉缸
绿鱼的庇护所！
旁边的钟乳石丛
奇形异状，石柱、石象、石幔
洞顶像巨型钟状花的花帽
龙太子和鲤鱼精的点将台
蟹将领头军
虾兵巡逻队
像在我们来时悄悄隐蔽
警惕地看着我们
十一座大宫殿，像过去一样
有人突然大喊一声
声音远去从仙蛙传到玉狮
在洞那边消失……
直至见到山坡附近的农舍才使人安心
我坐在石桥头的槐树下
我们曾经同舟共济
大地春光旖旎令人陶醉
嗟叹春梦已逝
下午来临
靠近蓝绿色河水，祖母绿或是蓝宝石的光辉……
一些青鸟刚要出发
一群白鸟刚刚返回……
我停留片刻
身旁长满野雏菊
艾草
珠颈斑鸠咕咕地在那里筑巢
我，红枫树
盛情相邀
奉上一段段紫红色的丝绸
要递到公子哥懒惰的手上
彻头彻尾的流浪汉
饱览风光像黄鹂和布谷鸟一样贪婪
为什么黑蝴蝶还亲近我，
为什么不逃之夭夭？
凤头羽冠的鸟
天天从这里飞过
在水湾里嬉戏
世代繁衍，不受外界打搅
下午三点：
太阳，像窒息的圆蛋
威力，丝毫未见减弱
香味浓郁漫漫的山野亲近天之骄子
春天是折枝相赠的朱鹮
在空气的噪杂里我喜欢谛听
春天山谷里的静谧
从洞穴里传来蝙蝠的刺耳嘶叫……
河水
浸湿我的脸庞和胡须……
河水
清洗我的眼睛
纯洁我的形象
让我相信这崭新的豪华的天地
河水……
整个下午
静悄悄地流淌
少有人来来去去
自由徜徉
静止又流动
宛若一条河
宛若一个彩色时间的透镜……
“在蓝色里
空气的蓝
鸟儿在穿梭，迷人的景观
我的眼睛几乎
惊奇地发现两株巨型棕榈
矗立在路边
乌青
枝叶茂盛
山的侧边
像是一个小小切口
裸露出灰白色的岩壁……
它们以前就存在
过去的声音是音符
几乎在坚持
过去的声音在撕扯
我的沉默寡言
能有什么更好的方案？
如一块玻璃颤动
心灵在弹性地抖颤
如今我又要离开——
犹如蓝玉般的河面轻飘蓝烟
没有天崩地裂
唯见悬崖峭壁的边缘……
“我要知道的事情
不多
现在大抵也没必要知道
你的矜持和沉默不语
还在眼前闪闪发光
犹如你的倩影
跨过了时间
白昼仍在这里
继续
它固执的火红与热情浪漫
海蓝
空气
还在认同轮廓的新鲜
山是我们的兄弟
天下尘缘已定
白日里作梦——
为时已晚
“我的脚印走过……
“河床里的石头
黑褐、灰白、淡黄、紫红的鹅卵石
会在秋季水流干涸时出现
“在河岸上
已不需要长时间
等待
现在，也没有等待
你那乌漆的美丽大眼睛
看到过这儿的一切
没有幸福的爱情
我们原本皆是过客”
枫树的绿叶
在微风里飘荡
桕树的枝条
在农田里摇晃
太阳为它们洗尘
偶尔飘过天穹的白云
那是一种柔软的蓬蒿……
2023.3.1-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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