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祖母
文/野兰
割完麦子,月亮升起来了
一件蓝布褂子,空荡荡地别在麦地上
风把她往天上吹。她保持了鞠躬的姿势
贴着土地行走,如一蓬稗草
麦茬锋利,麦香更茂盛了
有一瞬间她飘了起来,仿佛要在我们中消失
月色涌过来,祖先的脸展现在麦垛之上,
一次次光明的变幻
她不在其中,飞不出这片麦地
命运是那把生锈的镰刀,她是一再低头的麦子
用黄金的色彩,来抵抗故园的凋敝
“在无人的乡村悬一盏灯”
忍着骨子里的疼痛,她穿过了沟壑、岔道、长夜
把最后一粒麦子,放进旧箩筐
在古老的屋檐下坐下来,坐成时代的标志
窗外,被刈割干净的田畴一阵赫红,一阵苍白
亮晶晶的草芽,正尽力地从地下拱出来
乌雀四散,是她的孩子,替她飞向明天
2.母亲
文/野兰
时序纷乱,屋檐低矮,她低下头
肩胛的翅膀,缩成薄薄的两扇门
把云朵掖进棉被,大海装入水罐
如果失去就是得到
“让船只拴住彼岸,把灯盏挂在雨中。”
她开始研究苹果里的历代星辰
用谷子与芝麻修改诗篇
当远方的诗,被她在炉火上慢慢熬熟
一群鸽子变成了乌鸦,飞向另一个时代
3.亲爱的小孩
文/野兰
他有一片沼泽里的星空
一枚墨水瓶里倒出来的月亮
一个无人抵达的故乡
当我们在光天化日下杀羊、烹狗、焚诗
剥开尘世的画皮,谈论战争、饥荒与病毒
他突然举起手来,仿佛起义的英雄
悬吊在虚空中,扑打着我们又黑又硬的胸膛
歌声姹紫嫣红:“祖国呀亲爱的母亲~~”
有一瞬间,我耸了耸肩
放过了自己。剥离黑夜
原来只需要一点天真。当我忍住泪水
倾听脚下的土地
我们中间消失的人,一一从天际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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