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年诗歌精选之一：小村拾梦
【关于铁】
文/羌无笛
沉下来，不想说白昼
说说黑夜吧，说说上面尖状的轰鸣
这些神击，人类听不见
锤打出来的星星分布凡间
它们是我穷山沟里一闪一闪的钉子户
它们是八九点钟淬火的麦田
【镰】
文/羌无笛
茅屋上悬挂一半
另一半，被取了下来
石头上浇一盆月光
磨着，磨着
磨出天边一轮寂寞
【寻人启事2】
文/羌无笛
赵六疙瘩早早坐到村委会的榕树下
“瞎老头唱安安送米，投入”
顾二爷一口叶子烟，“噪音，他一直走调”
石头他娘有点表情伤感
“地震后他才流浪的，可能找他娘去了”
六家坳现在只剩下三户人
他们在寻人启事里寻到隐灼的自己
【孤悬】
文/羌无笛
嫁给自己之前，高悬一场婚事
《十七望郎》她唱不上去
爱情天梯太高尚，她也爬不上去
常乐村是她的过客
她是常乐村的白内障
晚上，到綦河打一桶蝉鸣
冲洗身体，名噪一时的青春期
像一对翅膀，她摸了摸干瘪的乳房
【废弃的村庄】
文/羌无笛
前面走得快，他也走得快
前面慢下来他也慢下来
前面朝河里扔一块石头，他也扔一块石头
回头，前面不见了
本想告诉前面：“这是我的村庄”
但前面跑了，他躅踯
左看右看，害怕前面跟后面
【上下都是坦途】
文/羌无笛
一次刹车，小小山村
停在了半山腰
土墙上的“人民公社”字迹
透出“大跃进”的喧闹
曾经的追风少年都跑向了流水线
奶奶的小土坡
被遥远的咳嗽声隔离
弯曲的山路
一朵白云，一朵乌云
时而遇见儿时断线的风筝
【异乡】
文/羌无笛
顾家弯的小盐池满是塞江水
总有几条命撑在江弯
二爷扎吧着烟，瞅着对岸的疯女人
绑绑、绑绑地敲打竹林
盐厂上一次发水
那时还是光屁股的父亲
背起一袋盐站在坡上大哭
蹒跚在新塞江的楼舍前
父亲含一粒盐东看看西看看
【夜行列车】
文/羌无笛
楼宅夜白，五月是一趟佛系列车
驶过垂手鞠躬的背影
那枚乳色玉盘已经入坐水田
一圈一圈印儿，都有一个毕恭毕敬的插秧人
加持一行一行入梦的绿皮火车
载着穷人家的年夜饭
载着枕边几次吞声的愧疚
驶过童年，驶入父亲丰收的皱纹
【芒的方式】
文/羌无笛
这类草，长耀眼了就成为芒
也就是常说的光芒
落到地上都是生命形状
阳光会被月牙反刍
牛羊的胃里都有辽阔的芒
人类是一个隐喻
芒叶的宗教形式是粽子
心灵被抽象成诗歌
但骨头都保持着芒种的姿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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