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五首
文/章建平
@除夕
冬天不再下雪
过年也变得沉默
炊烟和爆竹是很久以前的事
还有什么值得欢呼和呐喊的呢
哪怕是愤怒，也面无表情
暮秋的甘蔗成片倒下
它们被埋在地里，连同那些
带着阳光和糖份的日子
而今种蔗人也已入土
那些逝去的，再没有人记得
不必准备丰盛的宴品
这是最后的圣餐
面包和葡萄酒已经足够
它们有着简单而生动的血肉
世事的无常再一次证明拯救的力量
作为时间的殉葬品
我们以肉体的形式存在
以精神的方式死去
@生死之间
 
它在灶膛燃烧，可能是一株少年毛榉，或
带花的檵木。我羡慕它在山野恣意生长的
自由，同情它丧失自由的厄运，一如自己
它挣扎、翻滚、奔突，并发出爆裂的吼声
通红的脊背顽强地挺起、然后又慢慢弯曲
直至突然折断、倒地，像英雄最后的造型
在新火到来之前，它依然保持虚构的生命
躯体已成灰烬，死了的心，尚存最后的硬
@荡漾
秋风清空田野
树枝露出伤痕的结节
它曾经被繁茂的叶子掩盖
院子里的人走了
只留下秋千
它哪儿也去不了
一只鸟在地上觅食
它抬头望了望枯树和秋千
最后飞上了枝头
纤细的树枝在摇晃，鸟儿也是
我看见秋千在风中
微微晃动了一下
@大雪帖
当你说出那个洁白而冰凉的名字
心，不禁颤动了一下
你知道它的美，虚幻而短暂
但依然痴心不改
仿佛迷恋传说中的爱情，你曾经久久等待
它未曾来过，就已离开
是时候了，酣畅淋漓地盛放一次
就算瞬间消失
那些掌心握不住的
都将在大地上留下痕迹
@小镇
无非是一条街道、三个路口
早晨熙熙攘攘，午后冷冷清清
竖的酒旗换了横的牌匾
规格、字体、颜色都得统一。以及
语调、语速、语气，各色人等
红色的横幅绷紧面孔
宣示不容置疑的决定
字体永远不变，内容经常翻新
你可以不看，但不能不听
会有一棵大树，或一口井
作为历史的幸存者缄默不语
而街头一隅，永远有几个老者
在午后的阳光下念叨过往
那些古老而生动的遗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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