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时间之外的思考阐述生命的隐喻性
——简析黎阳组诗《西岭笔录》之一
冬雁
时间让很多事物聚合,而又让它们分散。我们生活在一种真实而又虚无的“时间”里,其中某种事物变化的持续性、顺序性的表现,给我们带来一种感觉上的“移动”。而它的“虚无”则在于这是一种看不到、摸不着、却又时刻存在着的概念。爱因斯坦认为:“现在、过去和将来之间的差别只是一种错觉。”而我们打开《西岭笔录》,也就等同于打开了诗人的记忆,打开了时间之门。
一个人的思想取决于他周遭的环境以及生活的变化,由此引发出诸多感知和想象,这种思维有时候非常于常人,它的“非常”之处就是“非常态”的语言和“非常规”的意识。这也是一个诗人把自己放进“时间”的长河里,与之一起成为其运转过程或事件发生的一个参数。对于那些过去的,时间是无法倒流或回转,诗人黎阳是在那种“不合理”的逻辑中寻找一个“合理”的说辞,来完成一种生命中记忆“修复”的心境。
(一)在一个词汇里呈现生命中修复和消逝部分
对于一些流逝的事物,我们唯有记忆和感伤,过去对于一个人来说,没有绝对的,只有相对的。人常常沉湎于事物现在与过去在某种状态之下的相对性,相对于时间我们“依然在行走,只是与时间反了方向”。
我们先从黎阳的诗《词语修复记忆的缺口》打开属于他的时间的“缺口”。“总想把目光伸出时光的长河∕捕捉那些躲在砂石缝隙的蚌∕太多的往事被他含在腹内”,生活就是生活,即使诗人拥有一种超然的思维,也还是在现实的环境里面对时光的流逝报以黯然。“目光”作为一个视角,也是作为一只“捕捉那些躲在砂石缝隙的蚌”的手,让我们意识到那些“河蚌”的隐喻性。换个角度来看,我们何尝不是那些“河蚌”的之一,在生命的长河里试图把自己掩埋于沙土里的跋涉者。但生活给予我们留下的是什么呢?“有些是落难时的伤口∕有些是离舍中的幸福”,被河蚌含在腹内的“往事”,不止于在岁月中凝聚而成的“珍珠”,还有在与波涛汹涌的波浪搏击时留下来“伤口”。于是诗人接下来写道:“人到中年以后,有些词∕不断地被修改,有些已经面目全非∕温暖在冷眼里也不会变得多余。”中年意味着充满沧桑感的阅历,在沧桑之后的这些被修改的“词”,我以为诗人虽然没有明确它们的具体所指,但从“不断地被修改”“面目全非”的状态足够可以看出,它们是对过去生活具有代表性的,“词”非真词,而是指其词隐藏的背后。当某种被认定的事物,或者是固定的模式或形式发生了质变,那么引发诗人思考的是在现实生活中的本质需求最终是什么?诗人的内心还会引发出什么样的思想意识?
“这人啊,一辈子都在词汇里∕躲开一个,另外一个还会出现∕我们觉得留下了一个词∕其实他在慢慢消逝。”透过事物看现象,透过现象看本质。黎阳的这种思维并非来自直观上的直觉,而是经过无数次的否定和自我觉醒而产生的人生顿悟。一句“这人啊”,把人一生的心酸、无奈以及各种复杂的心理状态包含其中。其实我们对生命意义的本质需求是什么,当那些“面目全非”的词汇逐渐在现实生活中暗淡,活在词汇里的人走出来了么?我以为当一个人通过事物本身看透事物本质与通过时间看透事物本质,也许会有截然不同的结果,但能把这两种思想凝聚起来,用严谨的逻辑思维去平复这种心理的“波动”和“起伏”,我想诗人黎阳做到了。一个人经历了一番逆境或生活的波折之后,他的心就会慢慢沉淀下来,也会逐渐步入平静。平静下来的心才能对生活和生命有一番彻悟。
其实我们都活在自己无法躲开的“词汇”里,这词汇就像一个蚕蛹,紧紧地束缚着自己,禁锢着自己的行为和自由,但我以为它无法禁锢一种思想,这种思想促使人追求自己人生的终极目标,追寻自己内心深处的精神需求,脱离迷茫、虚妄和困惑。
这也是一个人经过生活的磨砺而产生出来的思想。“人生并非充满了玫瑰花,倒是有时路上的荆棘刺痛了你(巴尔扎克)。”
(二)以碰撞之声的回应释解情感的密码
语言表达只是文字本身的一种表象,而经历过生活磨难的人他写出的就是诗的核心,生活核心。张爱玲说:“细节往往是和美畅快,引人入胜了,而主题永远悲观。”
我以为这该是作为一种内心顿悟,生活的点滴一如“细节”,诗人黎阳在他的诗《思念落入杯中的光》里,用这样的诗句来表达自己的情感:“密码在皮肤上隐形∕春晖的动荡,只是举起玻璃杯的∕水线落在温婉的手臂上∕无论相濡以沫,还是倾空积怨∕这都不是爱情的人防线。”当时间逐渐成为一种隔阂,我以为这是一个人情感世界的最难以控制的阻碍。在诗人的诗里隐藏着些许的伤感和无奈,就像在一个特定的空间或场景之下所表现出来的某种状态,其实我们也可以想象成已成定局的某种人生。朦胧的意识创造出幽幽的思绪,给人一种既缥缈又清晰的画面感。“一杯酒消解掉的静好∕也是尘缘的坚果∕悬念的暗 在履历中闪光∕释放唇语一侧跳动的砝码。”从另一个角度看当一个人的情感相对于某种情绪时,就会产生因此而引发的各种情感波动和周折。“一杯酒”是否真的能彻底消掉“静好”,这又是一个相对于时间的相对论。其实我们每个人都活在“时间”的对应点上,每个“点”又都对应着不同时期的自己。“皱纹是这身体的波澜∕好路都是弯曲的 向上∕光阴总是高度的∕我们不曾言说∕退走麦城,还是直抵洛阳。”当一种阅历逐渐形成“皱纹”,也就成了生命中的“波澜”,美好的事物总是要有不同凡响的过程,就像一幅图画,总是要有惊艳的色调才能引出众人的赞叹。这是人生的追求,也是一种高度。成败只是一念之间,无论古今,就像关羽的大意和疏忽难免“麦城之辱”。
“那些沉湎在文字后面的面孔∕只剩下耳鸣∕在一场碰撞的声音里记住∕含蓄地回声。”时间总会掩盖一些什么,而生活依然会继续。很多事物相对于时间来说,最终都是一种“空无”,而能引发人思考的“耳鸣”“碰撞”,引发人回应的“回声”。我以为这里的碰撞是诗人的内心与现实产生的“回声”,也是一种思想历练的见证。我们抛开物理学物体间的相互作用,延伸为思维与事物之间发生的作用,于是这种回声犹如响彻在我们耳边。至于那是怎样的一种声音,我想它也必然有着自己相对应的事物。
思想是产生在生命的过程中,而生命则是时间的影射。生命的终极意义就在于像诗人所表达的,其真实意图也是一个目的论者,最终释朝着一个目标推进,让我们的思维随着他的思维走进一个超验的范畴里。
(三)以诗的命泉呈现生命的陈腐与鲜活
现实生活中诗人所产生的思想是无穷无尽的,反之,生活的变化也是无限的,至于终极意识的存在与否,诗人黎阳在他的诗里依然在追寻。创造力来自于不同观点的碰撞——富兰克林。
我们读黎阳的《浸染年华的字根》:“晨光的水线,在电脑打开我的青春∕一杯茶已经醒在诗歌的外面∕干枯过、凝固过的词组,正在被目光∕浸染出鲜活的芬芳,这是诗的命泉。”善于思考,善于捕捉,善于发挥,你看,黎阳把多种意象化的事物凝聚在一起,组合成诗意化的场景,从“晨光”到“水线”、从“电脑”到“青春”、从“一杯茶”到“诗歌”,接下来的“词组”“目光”诗意的描述,从而引发“诗的命泉”深层思考。
黎阳思考着有关生命的主题,他的思维逻辑就会围绕而被限制在这种思考范围之内,而写作的思路自然也会被限制在它的附近。譬如“旋转在没有任何痕迹的纸上∕生命总有一刻需要停止∕没人在意几根螺丝的存在∕即使留下斑斑的辙韵∕也是被误以为路的标识”(《笔下的车轮总是走走停停》)。是的,生命的旅程没有痕迹,所谓的“痕迹”也紧紧是靠一些文字的旁证,而“纸”又则是一种隐喻,生命一如列车,“需要”停止也是自然规律,人的生老病死在所难免。故生命是需要不断地悟道,从而让生命进入一种超越于时间之外的境地。
在生命中与自己至关重要的就是亲情,黎阳在他的《时光书》里有这样相关于亲情的描述:“绕开文字的羁绊 窗外∕红星路一片属于岁初的月色 由远而近∕指针不适地摆正身子∕输液瓶∕一滴滴流淌进母亲的血液∕这一世∕那些血栓在慢慢地溶解∕儿子目光透过月色∕坐在床板上 倾听微微远去地鼾声∕妻子翻开一本书 挪动了一下台灯∕我回到电脑前用冰凉的手指∕打下两个温暖的字。”对于现实中的现状,诗人进行了一些文字上的“加工”,从每一个字的意味我们就可以品出其中“滋味”。譬如“文字的羁绊”“指针不适”等,这些蕴含着人间酸楚的字眼,从中滋生出浓浓的感伤和牵挂之情。于是接下来他写出“输液瓶”“血栓在慢慢溶解”,以此表达对病中输液的母亲担忧与牵挂之情。并且以坐在床板上的儿子、翻开一本书挪动一下台灯的妻子和用电脑打下两个温暖的字的我,这种现实生活的日常画面和温馨的生活场景,诗人意欲以此淡化自己内心那种压抑和担忧,从他的“冰凉的手指”我们足可以感受到他内心的不安和无助。
深爱文字的人总是会把自己的生命融入到其中,在生活日常每一个细节都会产生某种思想意识的可能。帕斯卡说:“人是为了思考才被创造出来的。”我想说诗是因为思考才能创造出来的。善于思考的人善于创造,他所看到的事物在他眼里会呈现出很多层面的东西,这样如果诗人的思想一直停留在一个层面,就必然会出现思维停滞的因素。黎阳的思维方向是多向的,他的创作方式也是多种层面的意识组合,这样在一首诗里就会呈现出多种意象的表达,因此我们亦能够从他的诗里感受到生命里某种程度的陈腐和鲜活。
2022年12月14日夜完稿
附:
西岭笔录(组诗)
黎阳
词语修复记忆的缺口
总想把目光伸出时光的长河
捕捉那些躲在砂石缝隙的蚌
太多的往事被他含在腹内
有些是落难时的伤口
有些是离舍中的幸福
人到中年以后,有些词
不断地被修改,有些已经面目全非
温暖在冷眼里也不会变得多余
这人啊,一辈子都在词汇里
躲开一个,另外一个还会出现
我们觉得留下了一个词
其实他在慢慢消逝
思念落入杯中的光
密码在皮肤上隐形
春晖的动荡,只是举起玻璃杯的
水线落在温婉的手臂上
无论相濡以沫,还是倾空积怨
这都不是爱情的人防线
一杯酒消解掉的静好
也是尘缘的坚果
悬念的暗 在履历中闪光
释放唇语一侧跳动的砝码
皱纹是这身体的波澜
好路都是弯曲的 向上
光阴总是高度的
我们不曾言说
退走麦城,还是直抵洛阳
那些沉湎在文字后面的面孔
只剩下耳鸣
在一场碰撞的声音里记住
含蓄地回声
浸染年华的字根
晨光的水线,在电脑打开我的青春
一杯茶已经醒在诗歌的外面
干枯过、凝固过的词组,正在被目光
浸染出鲜活的芬芳,这是诗的命泉
未读的慰藉在邮件里加重画外音
潜藏着期盼或者说盛开的花蕊
等待一场震颤的抵达
那些分行或者不分行的文字
生动的植物,在牵引天籁
上善若水 从一首诗歌里扩散
凛冽从文字里透出来的毛骨悚然
总会让一些人停顿
风流或者沦陷 这才是读懂
或者读不懂的蝴蝶
笔下的车轮总是走走停停
旋转在没有任何痕迹的纸上
生命总有一刻需要停止
没人在意几根螺丝的存在
即使留下斑斑的辙韵
也是被误以为路的标识
青春被谁驱使的过程
已经变得轻微 黄花瘦
与谁碰撞的火花 都会渐渐散开
注定一生的光在没有方向的前进
偶尔的伫立 只是为了让没有喜悦的呼吸
痛快一些
时光书
绕开文字的羁绊 窗外
红星路一片属于岁初的月色 由远而近
指针不适地摆正身子
输液瓶
一滴滴流淌进母亲的血液
这一世
那些血栓在慢慢地溶解
儿子 目光透过月色
坐在床板上 倾听微微远去地鼾声
妻子翻开一本书 挪动了一下台灯
我回到电脑前 用冰凉的手指
打下两个温暖的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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