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意空间和一种不放过灵魂的写作
陶发美
说到诗意空间问题，作者或许不太在意，但作为一个评者，我是时常注意到了。那么，空间是不是诗的一个含义呢？我以为，它与含义有关，但又不止于含义。
什么是好诗？我说过一句话：诗无绝好，但一定要独好，就是要有特别的东西。我又自定了一个标准，就是你的诗让我有话说，而且是有很好的话说，那一定是好诗。这有点自以为是了。一首诗让我有很好的话说，而不是瞎吹牛皮。若是你的诗本来就不好，我要吹它，心里就虚，气力就不足，牛皮也不可能吹得起来。从而，我提到了一个诗意空间问题，就是说，若是诗意空间太小了，要吹牛皮是吹不起来的。
故说，空间并不等于一般含义，而是大于一般含义，高于一般含义。我们会看到一个现象，凡好诗，有一定影响的诗，读它的人多，评说它的人也多，以至评说过来评说过去，简直没个完（当然，那些瞎吹牛皮的不算）。一首诗能引发那么多好的言说，我把这个现象叫做诗意空间效应。
有的人轻视评论家的作用，那显然是狭隘而无理的。
评论家能够干什么？就是发现空间、挖掘空间，就是寻找诗的空间意义。
有人认为，评论家是为了指导写作，是为了给人以捧场。这肯定是个天大的错觉。其实，评论家是要享受诗意的愉悦，就是诗意空间所带给的那种愉悦，即也有评论过程的思想愉悦和文字愉悦。
说白了，评论家就是诗意空间的神行者。一旦遇见好诗，他们就按捺不住，就有一种天性的冲动。可以说，评论家所追求的，也是一种愉悦的写作。评论家的存在，就是诗意空间的存在，就是一种愉悦的存在。
好诗的空间一定是大的。比如，顾城的《一代人》：“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却用它寻找光明”。就两句，可它的所引动的东西很多，因为它的诗意空间足够大。若是我们的作者还不能制造那种足够大的空间，就意味着他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现 在，我们花一点时间，看看诗人二缘的《净重》。初看前面两个小节，会让人觉得，它有些平面了，是一种小叙事的做派，它的空间感是不够的，但最后一小节的出现，使人完全改变了这个看法。
又想到了多年以后的自己
骨头，肯定会矮下来
要是净重没有减少
那一定是
灵魂，被污染了
这样一个尾声，一下子把空间拉开了。之所以说它拉开了空间，是因为，诗里把灵魂讲出来了，把肉体和灵魂的关系讲出来了。还有里面的一个非同寻常的表述：灵魂原来是有重量的，还可以归于人的净重的一部分。诗里还特别明示了一个逻辑：当一个人的骨头矮下来了，如果净重不变，那就是他的灵魂被污染了。这个逻辑究问起来有点荒唐，有点恐惧，但就是这点荒唐和恐惧，对于诗人来说却是格外重要、格外有用，好像有什么人性“尖尖角”的东西格外地露了出来。
这个时候，我们再看看前面的两个小节，就觉得那可不是平面的，也不是小叙事的做派，而是一种机智过人、一种大巧若拙、一种浅入深出。前面写的是肉体的一个净重，可有谁知道，后来会把一个灵魂搭上。
可以说，作者是把最大的诗意空间给了灵魂。没有灵魂这一级的推动，什么空间将难以呈现。
所以说，前面的两小节诗行，都是不可或缺的诗意参与者，就像一级一级的台阶，它们引领我们登堂入室了。
这种空间式引领告诉我们，诗人二缘的写作是一种不放过灵魂的写作。或者说，他是一个站在灵魂前的写作者。
好的诗人，一定是灵魂的伴侣。如果说一首诗是有生命的，那么，这个生命不是别的，而是灵魂之孕生。
二缘的诗我读到的不多，总的印象是他一点也不拉杂，言语很短少。我甚至觉得他处理题材过于简化了。不过，这也有个好处，就是尽可能地把位置给了要害的事物。这个要害的事物就是灵魂，就是灵魂的空间所赐。
我们也看得出来，他是从自己的生活里找到灵魂的，他是依着自己的灵魂，从而作出一系列灵魂的简笔画的。
二缘总是特别的讥诮。这也是很适合灵魂本质的一个风格。
一个人用什么风格来写，也不是他一个随想就能决定的。什么是风格？说到底就是人生的一个气象。
在二缘这里，它更多的就是灵魂存在的一个气象。
我相信，二缘的这种讥诮，以及他的那些短刀直入的诗章，必是炼出来的。
请注意，我是用了这个炼冶的炼，炼铸的炼。这个炼，就是一种风霜的炼，一种洗尽铅华的炼，一种听得见铿锵之声的炼，一种闪烁灵魂之光的炼。
哦，我还得加上一句，这个炼，也就是一种诗意空间的炼。
2019.12.22写于深圳
附：净重
二缘
在星级酒店的房间
称了一下净重
七十一公斤
裸高一米七零
还算一个高尚的人
想起很多年前
随爷爷去镇上卖猪
净重，是要除食水的
又想到了多年以后的自己
骨头，肯定会矮下来
要是净重没有减少
那一定是
灵魂，被污染了
2019.12.9
|
|
大牛，别默默的看了，快登录帮我点评一下吧！:)
登录 立即注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