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是我用诗歌熟悉过的村寨
——读龚学敏现代诗《春天》
文/齐凤艳
春天,万物复苏的季节。它是冻土苏醒,万物起始,一切更生。你听到蛰虫舒展筋骨了吗?你看到草根萌动了吗?你梦见候鸟北飞的翅膀了吗?季节的改变在大自然里悄然发生,在日历里时间的小河潺潺流淌,淙淙水声是一种宣言,自从有了日历(包括诗中的“藏历”),日子有了名称,光阴有了人间的属性,而诗人是赋予光阴诗意的人。当我看到龚学敏开篇将“藏历”拎出(当然这是一种不自觉的行为),我也看到诗人的诗思又一次回到了雪域高原,那块他藏在心底最熟悉的地方是他生长的地方。
他熟悉那里的群山、草木与河流并珍藏它们。当暖日晴风初破冻,当微雨洒芳尘,酿造可人春色,“气之动物,物之感人,摇荡性情,形诸歌咏”,诗人将抒情再一次指向他的故乡:“春天是我用诗歌熟悉过的村寨”。阅读全诗我看到诗人对它的感受与表现是斑斓的、奇异的、灵动的、生机勃勃的,是对春天的一次美丽书写,是对村寨的一场深情的回望。我沿着诗人的词句之小径,走向村寨的春天。
风乍起,吹皱一池春水。春天,有水在高处,有水流淌在村寨,有水浸润全诗就像它浸润广大的春天。而且这水是向上的,是可以立起来的。“鸟把羽毛插在水透明的枝上,/颂经的水开始朝上生长。”龚学敏总是能够在诗行之上托举出一个个富有审美情趣的意象。“水透明的枝”多么趣味盎然,当水于河床解冻,它的春心生出枝,生长之愿望让水有了一颗坚韧的心,那不是穿石这一俗像,而是用生长的决心发芽,抽杈。一方面剔透感被赋予了焕然一新的感知方式;另一方面,水生万物也在万物中的理念在摇曳,水是有神性的。两句诗行中我们看到了水的自然属性与道德感,所以诗人说“颂经的水”而不是“诵经的水”。
“枝头厮守着高处的水”,“枝头们的水在天空写字”。在整首诗里,诗人对水都采取了一种仰望的视角。诗人在《九寨蓝》中所写:“所有至纯的水,都朝着纯洁的方向……”村寨的水在他心目中是崇高的。并且回忆是一种仰望,这首诗是诗人在春天里对他的村寨的回望,故园是心中的高地:“锻打一种高度,用我的影子”。
徜徉在涓涓水流中,我看到新绿的叶子萌发出来掩映村寨袅袅炊烟;我听到犬吠并用耳朵追踪它,直到它潜入村寨人家壁画里的莲花;我看到涉水的女人和梅花鹿的身影一同映照在水中;那飘在河面说话的珊瑚将我带到一个童话的世界;我可否触摸到那来自吐蕃的时间,它的箭簇会不会让我着魔,从而仔细聆听到月光怀孕的样子。啊,月光,你总与思念有关,故乡和旧事和你,哪一个先闪现在我的眼前?而无论哪一个,在这春日里都感染上了迎春花浅黄的芬芳。
女人这个意象是《春天》这首诗中反复出现频率第二高的意象。她每次出现,诗人都将其置于美好的景象与氛围中。梅花鹿、珊瑚、月光、怀孕的声音、歌声、村寨、犬吠。她是世俗的,也是艺术的;她是充满母性的,勤劳的,也是花枝招展的。她走过时光,走过歌声,一边背着水,一边一路撒下青稞的种子,走到我的面前:“远行的人,你回来了啊。”她是母亲,是姐妹,是故土温暖的气息。她与春风一起来迎我这个游子。
春风一度,青稞的种子在背水的路上摇晃,
所有的路开始婀娜。
春风二度,我在一夜之间的河中素食,
给你们描绘无尽的树,草,或者爱情。
三度之后,河水丰沛,
我用周身的风韵,绽放花儿朵朵。
风来,婀娜一路。风来,“我”采撷草木水土虫鱼为诗。风来,识“我”风韵,近“我”芬芳。犬吠远播人间的深情,背水时和“我”说话的女人,“我”若哪个春天没有回去看你,“我”也一定把你写在诗里。“春天是我用诗歌熟悉过的村寨”。“我”爱那村寨,“给你们描绘无尽的树,草,或者爱情。” “我”也给花朵指路,让它们开到天上。这个春天,每个春天,一切都会欣欣向荣,向上。只有“我”被春风招惹后比水还老了。“天若有情天亦老”,而诗人是天生多情的人。
春天
作者:龚学敏
在藏历中怀春的河,小巧,声音好听,
在我熟悉的地方,秘不示人。
鸟把羽毛插在水透明的枝上,
颂经的水开始朝上生长。
村寨在树丛中越来越小,壁上的莲花,
像是被风渐渐吹大的那句犬吠。
藏民把梅花鹿的面具戴在女人涉过的河。
漂在河面说话的珊瑚,和来自吐蕃的时间,
正在抚摸插页中射过的箭,与月光
陈年的怀孕声。
迎春花坐在最后一枚雪花的门槛上读书,
枝头厮守着高处的水。
藏语引领女人们的合唱,阳光是歌声
疾走在大地上的影子。
枝头们的水在天空写字,
炊烟是开始怀春的鱼。
春风一度,青稞的种子在背水的路上摇晃,
所有的路开始婀娜。
春风二度,我在一夜之间的河中素食,
给你们描绘无尽的树,草,或者爱情。
三度之后,河水丰沛,
我用周身的风韵,绽放花儿朵朵。
春天是我用诗歌熟悉过的村寨,那声犬吠,
还有背水时和我说话的女人,已经来了。
花朵们沿着我指引的河谷,可以开到天上。
可是,被春风招惹过的我,
已经比水还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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