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威读乌鸦丁的诗《羊皮灯》
羊皮灯
诗/乌鸦丁
杀一只羊。
又杀一只羊。
……为了取一张皮。
讲解员说:
羊皮皮薄，透光性好，光线柔和均匀。
在大皿村，我看到一盏羊皮灯中小小的火焰
在不安跳动。
它的灼热
像刚剔除的心脏。
李威读诗：
读到这首诗有一些时间了。一直想给它写个读后感。
读过这首诗很多遍了，也读过一些诗人、诗评家为这首诗写的评。但我还是想再给它写个读后感。
这个念想一直萦绕在我心中。仿佛不为它写一点什么，就愧对它。也愧对那些温柔善良的羊，愧对那柔弱而温暖的羊的心脏。
这首诗紧攥住我的心脏使之瞬间凝止的，是这首诗中所呈现的巨大反差。
什么反差，前两段的冷静述说透出的人世的冷漠和冷酷，后两段诗人的心房贴近羊的心脏传递出的温暖和光亮。这之间的反差，不是诗人刻意营造的，只不过诗人发现了，抓住了，高度凝练地表现了，巨大的张力，令我第一次读到这首诗时屏住了呼吸。
“讲解员说：羊皮皮薄，透光性好，光线柔和均匀。”讲解员的话语没问题。或许我们这个世界的问题就在满世界的没问题上。这句透着骨子里的工具理性的话语，让我想起了李不嫁老师的诗《新华字典》。新华字典里面对各种动物的解释就是这样，什么形状、什么质地、什么用途、有益还是有害……我们，是读着这样的新华字典长大的，我们当中，有多少如此这般的说话看事看待生命的讲解员……
但没问题的人群中总会偶尔出一两个有问题的人。这个有问题的诗人，看见薄薄的羊皮之内一盏小小的火焰——它在不安地跳动！
——在这本不属于它的人世。
它是活着的，它有温度，它有光亮，它跳动，它灼热，它不安。
它如果是羊的心脏，就是已经被剔除的心，为什么还会不安？或许，它一边仍在照亮我们（它在我们手中受难，但仍在照亮我们），一边为我们不安——为我们仍在继续、永远继续我们的天经地义没问题的人类行为而不安。
它像一颗羊的心脏，被羊的皮呵护着。
我想起圣经中的一句话：不可用山羊羔母的奶煮山羊羔（出埃及记23:19）。上帝不允许人类用如此残忍的方法对待羊母子。
这首诗是反之的效果，在如此没问题、犹如没问题的解说员们解说出来的世界上，一颗柔弱而无助的羊的心脏，只有死去的羊的皮，只有那透光而美好的皮，将它呵护。
所幸，还有诗人乌鸦丁感受到这光亮的灼热和不安。
所幸，还有人感受到乌鸦丁的诗传递的灼热和不安。
2022/10/18下午15:1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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