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往事
——住院记录（一）
文/李利拉

1

有一条河
漫过急诊室
摇晃的灯光
有一条针管漫过
母亲的血管
头孢克肟与葡萄糖
交汇的西医神曲
让中药型的母亲
呕吐不止

值班医生来了
须再做一次心电图
再打一瓶护心的
先去缴费吧
母亲说，不打了
再打，就回不去了

2

没有床位
没有。我们从
一医院
二医院
三医院
六医院
一路看过来
均没有
空出来的病床
医生说：等吧

等吧
结石在母亲的尿管里
也这么说
它也是这么慢慢等大的

等吧
望着排队的病人
和排队的结石
汗流浃背的医生
挥汗如雨的医院
等着，一单单生意

3

从尿结石到血栓
我母亲只用了一步
整天卧床打针
起床小便时
医院的床比家里的
高且硬
她只能踮着脚下地
没站稳，一声痛
小腿就红肿了一块
轮椅推去做B超
多个栓点形成

尿结石招来了血栓
手术，被中止
在一个呻吟的黎明

4

这个小郑太好了
一天24小时
像钟一样
守在左右
比女儿还会疼人

母亲一再唠叨
出院后，要把陪护小郑
带回家做女儿

小郑抿嘴一笑
轻轻地说，她也
有一个老母亲
78岁，患脑梗
孤居乡下

5

我感觉自己也是一块结石
搀扶着八旬老母
彳亍于医院狭窄而拥堵的尿道里
医院也病着，且查不出病因
也还没有治愈的药
但病人，等不起，听由它
以多病之体，来医治这多病之夏

6

三次B超
三次心电图
加一次24小时
动态心电图
两次CT
三次验血
四次验小便
这些给人看病的机器
也都在练习人的微笑

从急诊到门诊
从医技楼到住院楼
从全科到泌尿外科
八天七晚
手术未成
却惹上了一个血栓

总算出院了
母亲说
就好像做了一场大手术

7

这一病，不死不活的
把一家人都拖累成这样
不如死了干净

说什么呢，母亲
从小，就听你对我们说
不许哭，要坚强
今天，我也要
对你这么说

我听见
你的
一阵阵呻吟
稀释着恶梦

你的目光
是我
重回童年的
唯一路线

8

那是无病的岸
葳蕤着的尔雅

我醒时
母亲和太阳正缓缓走来

母亲往事
——住院记录（一）
文/李利拉

1

有一条河
漫过急诊室
摇晃的灯光
有一条针管漫过
母亲的血管
头孢克肟与葡萄糖
交汇的西医神曲
让中药型的母亲
呕吐不止

值班医生来了
须再做一次心电图
再打一瓶护心的
先去缴费吧
母亲说，不打了
再打，就回不去了

2

没有床位
没有。我们从
一医院
二医院
三医院
六医院
一路看过来
均没有
空出来的病床
医生说：等吧

等吧
结石在母亲的尿管里
也这么说
它也是这么慢慢等大的

等吧
望着排队的病人
和排队的结石
汗流浃背的医生
挥汗如雨的医院
等着，一单单生意

3

从尿结石到血栓
我母亲只用了一步
整天卧床打针
起床小便时
医院的床比家里的
高且硬
她只能踮着脚下地
没站稳，一声痛
小腿就红肿了一块
轮椅推去做B超
多个栓点形成

尿结石招来了血栓
手术，被中止
在一个呻吟的黎明

4

这个小郑太好了
一天24小时
像钟一样
守在左右
比女儿还会疼人

母亲一再唠叨
出院后，要把陪护小郑
带回家做女儿

小郑抿嘴一笑
轻轻地说，她也
有一个老母亲
78岁，患脑梗
孤居乡下

5

我感觉自己也是一块结石
搀扶着八旬老母
彳亍于医院狭窄而拥堵的尿道里
医院也病着，且查不出病因
也还没有治愈的药
但病人，等不起，听由它
以多病之体，来医治这多病之夏

6

三次B超
三次心电图
加一次24小时
动态心电图
两次CT
三次验血
四次验小便
这些给人看病的机器
也都在练习人的微笑

从急诊到门诊
从医技楼到住院楼
从全科到泌尿外科
八天七晚
手术未成
却惹上了一个血栓

总算出院了
母亲说
就好像做了一场大手术

7

这一病，不死不活的
把一家人都拖累成这样
不如死了干净

说什么呢，母亲
从小，就听你对我们说
不许哭，要坚强
今天，我也要
对你这么说

我听见
你的
一阵阵呻吟
稀释着恶梦

你的目光
是我
重回童年的
唯一路线

8

那是无病的岸
葳蕤着的尔雅

我醒时
母亲和太阳正缓缓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