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安静让我心疼
——吴开展《给父亲理发》赏析
李汉超

血浓于水，血缘凝结亲情。正是亲情，陪伴着我们走过每一个难忘的日子，度过每一段艰难的岁月，哪怕远在千里、远隔重洋，牵挂与思念也要凝聚成一轮中秋的月亮。亲情是永不凋谢的花朵，在漫长的人生旅途，为你送来关爱和温暖；亲情是阳光，亲情是港湾，亲情是甘泉……父母之爱，子女之孝，情深意长，尽享天伦。马克思说：“还有什么比父母心中蕴藏着的情感更为神圣的呢？父母的心，是最仁慈的法官，是最贴心的朋友，是爱的太阳，它的光焰照耀温暖着凝聚在我们心灵深处的意向！”父母子女，血流涌动，总有许多说不完的故事，一个背影、一句叮咛都是人间的真情。为母亲洗脚、给父亲理发，都是日常生活小事，寄托着儿女的一片感恩的孝心。诗人吴开展《给父亲理发》，却理得五味杂陈，非同寻常。

吴开展，70后，湖北潜江人，MBA硕士研究生，湖北省作家协会会员。作品散见于《人民文学》《诗刊》《青年文学》《天涯》《北京文学》等刊物，有作品入选多种诗歌年度选本和中学生课外读本，荣获《北京文学》年度诗歌奖，入围华文青年诗人奖。著有诗集《我写下的越来越小》《人生误》《诗和远方》等。
这首小诗只有9行，分为三节。给父亲理发，是诗人孝敬父亲的一个实际行动，更是他表达人生况味的一个感情触点，看似平铺直叙，却有过往的回忆、心潮的起伏、情感的风暴，诗味浓郁，五味俱全，荡漾在字里行间：
一是酸。回家见父，父突然老了许多：“头发全白了，老年斑又多又暗／白胡子已连上了白头发”。岁月不饶人，父亲老得太快了，这使诗人感到心酸。同时，父亲也变得老实了：“你的无所不能呢？你的牛脾气呢？”低头，本是被理发人的常态，但诗人看到父亲低头的样子，却从中看到了岁月的无情，看到了生活的艰辛，父亲性情的变化引发了诗人心中的波澜：“你怎能如此顺从地低下你的头”呢？这里，一个反问加上两个疑问，掀起了诗人内心的酸楚，也搅动着读者的心灵。
二是甜。父子久未相见，今天，儿子不仅回家探望，还亲手为自己理发，父亲的心里肯定是甜滋滋的；常年奔波在外，不能为父分忧，今得与父团聚，可以替父理发，能尽一份孝心，儿子的心中更是甜滋滋的。一个人生活的甜蜜就在于一个个小小心愿的顺利实现。
三是苦。父亲的“顺从”与“安静”虽然印证了他心中的甜，却反衬出诗人心中的苦：“我”不在父亲身边，不能为父亲分担生活之忧，使他苍老得太快，这是自责；而为了生计，“明天我又要远行了”，这是无奈。自责与无奈交织，艰辛与苦涩相融，可谓苦不堪言。
四是辣。看到父亲现在的模样，回想起父亲过去的样子：他朝气蓬勃，“无所不能”，性情倔强，牛气冲天；他为了管教，“拴起门打我吼我”，气势汹汹，“再跑就打断你的腿”，不可抗拒。时光荏苒，时过境迁，父亲的威风不在、威严逝去。这是父亲锐气的丧失，更是生命的衰弱，诗人的内心很是不安，如同嚼着一只秋天的野山椒，辣在嘴里，疼在心头：“你的安静让我好心疼”。
五是咸。岁月流逝，人在老去，但总有一些记忆让人刻骨铭心。小时候，“我”喜欢到处乱跑，父亲那一句“再跑就打断你的腿”被岁月腌制着，像咸萝卜干，咸味悠长，越嚼越有滋味。正因为如此，诗人在临别前热切地盼望着父亲：“你能再吼一次吗？”过去是父亲阻止“我”到处乱跑，以免惹是生非；现在是渴望父亲阻止“我”远走他乡，以便留在家里照顾他。可是，父亲深深理解儿子的远行，其神情那么“安静”。人生艰辛，生活不易，只有咸味才能消解和压住这一切。
诗中的三个“爸”放在每一节的开头，意味深长，既凝结了诸多人生况味，又拉近了父子之间的距离，更是亲情的直接表达，值得读者反复体味。
吴开展是一位远离故土、漂泊在外的诗人，他的诗擅长讲述日常生活中的小事情、小细节、小场景，并以此为感情的触点，抒写人生的温暖和内心的隐痛。他的诗，语言干净利落，直接畅达；内质丰满真切，富有人性美感，其描绘的生活和表达的情感都是真实可信的，没有半点虚情假意；他情感的河流是坚定不移地通向故乡的，所以他的笔墨浸染着浓浓的乡愁和深沉的爱。他的诗歌总是与他心中的爱联结在一起的，他说：“心中有爱就会有诗，诗歌是生活镇痛时的药片，是奔波途中茫然时的豁然开朗，是内心的雷鸣和闪电，是自我拧紧的螺钉……”他热爱故乡，热爱生活，同时热爱着诗歌，但愿诗歌能给他带来幸福美好的人生。

附：
给父亲理发
吴开展

爸，你怎能如此顺从地低下你的头
你的无所不能呢？你的牛脾气呢？

爸，你的头发全白了，老年斑又多又暗
白胡子已连上了白头发，把自已摇晃地坐稳
你的安静让我好心疼

爸，明天我又要远行了
你那年拴起门打我吼我时的话
——再跑就打断你的腿
你能再吼一次吗？
（选自《四川文学》2017年第2期）

提读问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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