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期
我总觉得自己是囚徒
在规定的范围里
蓝天白云，刮风下雨
只是两种天气
有时，我想把阳光从窗外
拉到屋里，布置布置
可只要一松手
它又弹回了原处。这一生
谁都有莫名其妙的问题，后悔的事
大雁的队伍并不只是两种队形
如果一只孤雁，无论是要一还是要人
都是死穴。河水干枯了
一个人落光了白花花的牙
时间再也不把他放在眼里，一个囚徒
一辈子都想挣脱行走的引力
他渴望飞。自己控制自己的身体
方向，与所有事物的距离
欢笑和哭泣。自己给自己放假
无需一个又一个节日的借口
2018.9.30
凉风习习
凉风习习
我和世人只剩下了眼睛
他们像河流里的鱼群
浮现在清晨的街道
对于诱饵毫无防备
太阳出来之后，他们沉入水底
大鱼吃小鱼，小鱼吃麻虾
麻虾吃烂泥。风吹着他们
或者说，他们被风推着
像秋天的落叶，无法选择
清晨街道上的人们
会遇到斑马线
他们会停下，等红灯
然后，继续赶路
斑马线像海魂衫的碎片
布满路口。凉风习习
上弦月，下弦月
咬痛了秋天的嘴唇
它的肚里有没有咬碎的牙
如果天空保持沉默
大海是否也会觉得无话可说
天堂的通道关闭已久
清晨街道上的人们
正在排队等候
2018.9.30
秋
天黑得太快了
秋想把夏天失去的夜晚
夺回来吗?我抵达的树林
涂满了秋天的颜色
彩虹的颜色。起风了
有鸟儿落下了
有树叶落下了
有虫声落下了
我把双臂抱在胸前
越抱越紧
有日子落下了
像树叶一片一片地落下了
抱得再紧也没用
它不会一下子落下
也不会留下一片不落下
这些叶子呵，只要树不死
春天就还会长
这些日子呵，只要人活着
每年都会有三百六十五个新日子
它们像树一样
草木一样，一岁一枯荣
我蹲在一棵树下
睡着了，在每个日子上
都写了一首诗
它们，树叶似地落下
我原谅了弃我而去日子
我越想把它抱紧
天就黑得越快
我越想走出这片树林
却发现，再也出不去了
2018
如果
风吹着石棉瓦上刚掉下的落叶
太阳一声，惯坏了
地球，就摇头摆尾地趴在了脚下
我生活的城市已有二千万人
堆积如山的粮食，蔬菜，水果
像进入了沙漏，瞬间崩塌
如果人真的能长生不老
我想，先死的一定是地球
如果人真能长生不老
我也许就再也不会写诗
也不会老想着远方
和一些莫名其妙的事
那时的人们，最大的理想
就是找一件感兴趣
不厌烦的事干干
以前人们求着生，那时
人们将抢着死，因为所有的人
都有相同的感觉，活够了
他们抱怨，厌世
活得越来越麻木不仁
2018.9.27
晚霞
秋天，燃烧的晚霞
究竞点着了多少村庄
芦苇一大片一大片地枯了
芦花一朵一朵地活了
它们站在水里
也站在岸上，蒹葭苍苍
有灰鹤起舞，秋天的布景
只要蓝天白云就够了
当我们想到星星
天就快黑了
西山会关闭炉门
存着温暖
村庄有过冬的红薯，土豆
和总是抱着自己的白菜
我深爱的红头发女孩
就要消失在天边
可我还是胆怯
不像黄昏的归鸟
可以几十只一起落到
一棵树上，也可以一起飞走
晚霞，作为目击证人
它沉默，并不等于无话可说
也并不表示有话要说
它是个内向的人
它就这个性格
喜欢把好东西放在心里
2018.9.27
为虫鸣留着的秋天
风走了
世界安静了下来
一阵虫鸣
像黄昏的归鸟
落入耳中
寻声，发现了走廊外面的
一栋烂尾楼
刚被雨淋过的砖墙
苔色青青
蟋蟀，又名蛐蚰
这些乡下的孩子
似乎从天而降
又好像一直都在
从故乡跟来
他们的父母就在城里
要开学了
它们嚷嚷着
也许，只是想要一只新书包
回去上学
太阳出来了
阳光抚慰地球
这个忧伤的孩子
风将吹干它头发上
湿漉漉的雨水
跳过一场雪
看到春暖花开
就像是跳过电视剧的
一段广告
因不断换行的文档中
呈现的空白
我什么都不写
为虫鸣留着
2018．9．27
树木多么安静
穿过灰色的城市
树木多么安静
匆忙的人们都不说话
风在很远的地方
明天，会准时到达
我看不到远方的远，更远
只看到黄昏的天空，陌生的蓝
对于下一辈子
只是想想，就心生畏惧
那些旅游的人，选择性失忆
乐不思蜀
我站过的地方
另一群人停下，也站了会
仰着脖子，四下张望
然后，走了
他们不知道我先看了远方
因为被房子和树挡住了
才看了天空
树木多么安静
一只飞累的鸟，动了恻隐之心
继续向前飞
2018．9．28
生活
我不停地写诗
根本停不下来
好像脑子里的开关坏了
不想修
今天，凌晨还在下雨
八点就出太阳了
日子，写了两首诗
我写了一首
2018.9.27
狗还生活在奴隶社会
狗不能选择主人
甚至，还被卖来卖去
赠来赠去，
到了好人家，就过好生活
到了穷人家，也毫无怨言
打也好，骂也好
不给饭吃也好
狗只敢有哀怨的眼神
绝不敢揭竿而起
狗对主人愚忠
从不背叛
狗还生活在奴隶社会
还戴着镣铐与绳索
突然，放开它
还不习惯
伸着脖子，低着头
要求重新戴上
狗不能选择自己想要的生活
是多么悲哀
更悲哀的是，这世上的狗
还越来越多，狗满为患
好在，奴隶社会
没有计划生育
只有狗肉店
好在，狗并不觉得自己悲哀
只是有少数人在替它悲哀
2018.9.27
我拦不住这场秋雨
又下雨了
天有点闷，被什么事堵着
它对外面的树说
对工厂说，对就要醒来的
龙华市场说
对路灯说，对街道说
对撑着伞刚下夜班的女工说
对被雨淋湿的斑马线说
对医院说，对屠宰场说
对电影院说，对泡脚房说
对一切裸露的事物
和半躲半藏的事物说
对，是雨在说
一直不停地说，别的事物
都在听它说，激烈处
它还会像隔壁小区偷情
被丈夫打了的小花
唱着说，哭着说
拍着所有人的肩膀说
施了法术似的
让想躲的人，也躲不开
但我是主动站到窗前
听它说的，一边收着阳台上的衣服
一边听它说
它好像也想拍我的肩膀
拉着我的
可它把我说困了
想睡觉了，它拦不住我
我不关心战争与和平
也不关心这场秋雨
当然，也拦不住这场秋雨
我是个没有耐心的人
在我的记忆里
从没有从头到尾听一场秋雨
说完过，别的雨也没有
那些听它说完的树
都落光了叶子
我相信这些都是命
这场雨和我
我和这个世界
都是早就安排好的
我只需干完活
离开就行
不管这个世界
还在不在哭
2018．9．2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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