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天海住在资阳南津驿
——杨天海，一位参加抗美援朝战争的94岁的伤残老兵
/雪峰
一
资阳南津驿不是一个点
它的路延伸得很长很长
慈竹从拴马石旁长出来
杨天海从古驿道遗址里长出来
从慈竹茂密的缝隙里望天
再从天空鸟瞰大海
你将怀疑自己血管里流淌的不再是血液
沱江、驿道像两条巨蟒缓缓东移
前朝的阴影和现实的阴凉重叠
杨天海在慈竹下蹲成一个逗号
过往，成为雕像或者文本
生命如残缺的病句或诗歌，在
滔滔不绝的宏辩中死去
因微弱而必斜视才能凸显俯视的快感
二
无法想象你穿军装的样子
活着的古人，额头灌满北国的暴风雪
胡须在唇齿相依间悬挂星辰
在海天一色的秋里
你的室内潮湿阴暗
坐在木门外一条板凳上
眼睛似枯井里的青蛙
你的山川消瘦，骨节暴露了河流
而坐姿笔挺，双手护膝
——此刻并没有战争
你说弹片至今仍在右腿上躲猫猫
炮声振聋听觉，感觉不到人世的嘈杂
也好——安心守护你的清贫
两个国家血战八国联军
你记得鬼子的模样
记得铁锹掘坟的葬礼
记得高举的双臂血流如注
记得那些凝固在北国雪地上的漫天梅花
三
资阳儿女栽种柠檬寓意深刻
七芯莲藕，寸寸齐心
吃过烧烤方知锥心的辣与痛
坝坝宴设在阿弥陀湖
盘中之鱼仍像畅游在它眷念的春潮里
竹编技艺在女人的指尖流淌
你只需闲坐，静观古道上游客们
返回古代，长衫靴履，骑马射箭
唯独没有看见诗人们在拍照作秀
——摸门环、叹残砖碎瓦，双泪从
烈日暴晒的初秋
回流到春秋战国时代
四
似有古人从驿道归来
和现代人穿梭并行，慈竹里节节空心
吹奏出和谐的音律
拴马石徒留绳痕，石磨已久不进食
热风从云层继续吹送
高跟鞋和红裙子继续旋转
老人的眼睛变成了泪与火的颜色
“是来看我的吗？”
“谢谢你们来看我！”
你举起右手，仍保持军礼的姿势
多大的谬误啊
我们是一群路过的骚客
面对青山绿水，无限惭愧
我无法回答——
这么庄严的假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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