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人究竟要怀念什么
——剑男《一把镰刀》赏析
李汉超
中国当代诗坛是浮躁而喧嚣的,具体表现在:诗歌活动热闹非凡,诗歌赛事络绎不绝,诗歌平台层出不穷,网络制造的诗歌事件不断,尤其是有些诗人难耐寂寞,不是沉潜在生活的诗意之中,而是热衷于团团伙伙,拉帮结派,相互吹捧,搞小圈子主义。然而,确有一批诗人行走于大地,扎根于生活,眼里有人民,内心有火焰,不张扬,不招摇,以沉静而平衡的心态坚守在诗歌的原野。剑男不是那种大红大紫的诗人,却有着一颗执着不渝的诗心,生活底子深厚,写作功底扎实,为人真诚而坦荡,诗风沉郁而素朴。他的诗歌《一把镰刀》叙写真实的生活场景,表达着内心的疼痛和忧思。
剑男,原名卢雄飞,湖北通城人,毕业于华中师范大学中文系。上个世纪80年代末开始文学创作,发表有诗歌、小说、散文及评论,有诗歌入选多种选集及中学语文实验教材,著有《激愤人生》《散页与断章》《剑男诗选》等。现在华中师范大学文学院任教,《语文教学与研究》杂志主编。
全诗16行,没有分节,句式长短相间,给人一气呵成之感。镰刀是一种劳动工具,是农村生活场景中的常见之物,诗人看见老屋墙上挂着的一把镰刀,心中的潮水翻滚不息,睹物思人,思人念事,而时过境迁,物是人非,一种怀念之情荡漾在字里行间。诗人究竟要怀念什么?
一是怀念长满庄稼的田野和河滩。镰刀作为一种农具,是用来收割稻谷、油菜、麦子等庄稼的,而如今“挂在老屋的墙上”闲着没事干,并且早已“生锈”。诗人以镰刀的视角“从老屋向外望,是它曾经收割过的/如今长满荒草的田野和河滩”。曾经长满庄稼的田野和河滩哪里去了?为什么会“长满荒草”?农民弃田外出打工,大片田野荒芜,诗人面对当下农村的真实场景,“我想镰刀的心是疼的/替它自己,也替它的主人”。镰刀没有庄稼收割,无所事事,内心是疼痛的;粮食不值钱,农活又辛苦,农民不愿种庄稼,镰刀也替农民疼痛。这哪里是镰刀在疼痛啊,分明是诗人的心在疼痛。
二是怀念逝去的亲人。镰刀一般是“右撇子”,而这把镰刀“仍然保留着一个左撇子的手势”;睹物思人,说明使用它的主人是个“左撇子”。对这个特点记忆犹新的人,肯定是自己的亲人,而使用这把镰刀的人可能就是自己的父亲或母亲。怀念亲人从怀念这把特制的镰刀开始更有质感,所以,“一把镰刀一定不会只是工具”,它承载着诗人对亲人的回忆和怀念。日久生情,曾经形影不离,如今,挂在墙上的镰刀看着对面墙上的主人,主人也看着镰刀,“他们的眼神似乎从没有离开过彼此”。一把镰刀如此依恋它的主人,作为儿子的诗人怎么不依恋生养自己的亲人呢?
三是怀念过往的岁月。那是一段令人怀想的岁月,田野和河滩长满庄稼,牛羊在山坡上吃草,亲人们在田间劳作,黑瓦屋上袅娜着蓝色的炊烟,好一派田园风光,“那么多年相依为命的生活”让人难忘。这些情景,诗人没有直接说出,而是“长满荒草”的现实反衬出来的。好多的村庄没有生气,年轻人外出打工,老人孩子留守;田没人种,到处长满杂草。面对眼前的真实,诗人回想过往的岁月,想必心痛之余,更多的是一种对农村现状的忧思。怀念是永远的,疼痛也不会轻易消失,“我想那把镰刀一定会一直挂在那里”,成为永久的纪念。
诗人的情感是复杂的,不是单一的,爱中有恨,疼里有忧。诗歌的表现手法是多样的,不是单调的,拟人、对比、反衬综合运用,再加生动的细节呈现和深情的叙述表达,其艺术感染力强烈而悠长。当下诗坛,日常生活成了诗人的主要抒写对象,对此,剑男保持着必要的警惕,“只有这样,才能避免我们对日常生活的书写陷入琐碎、浮泛,流于平面化和庸常化。”
有人说剑男是个诗中君子,他诚实的禀性,保证了他不搞怪,不虚蹈,不追风,气正神定。他总是自称“乡下人”,竭力避开浮躁和喧嚣,以“一颗安静的心,一种凝望世界的眼光,一种对这个曾经天地神人在场的大地的衰败的忧心”(荣光启语)打量着这个世界,在他的呼吸中仍保持着故乡的气息。剑男写诗,如他做人一样,自然、纯净、儒雅,诗人阿毛说:“剑男不是那种横空出世的诗歌天才,更不是那种骤然消失的诗歌过客。他从诞生为诗人的那天开始,就一天天地长成了一条执著地向远方绵延、向上生长的山脉,独特而醒目!”
附:
一把镰刀
剑男
一把镰刀挂在老屋的墙上
一把生锈的镰刀,是否还有锋刃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这把镰刀
仍然被挂在墙上,仍然倾向一边
仍然保留着一个左撇子的手势
从老屋向外望,是它曾经收割过的
如今长满荒草的田野和河滩
我想镰刀的心是疼的
替它自己,也替它的主人
但只要我们对亲人的怀念还在
我想那把镰刀一定会一直挂在那里
那么多年相依为命的生活
一把镰刀一定不会只是工具
一把镰刀也会日久生情
你看它的主人,挂在墙的对面
他们的眼神似乎从没有离开过彼此
(选自中国诗歌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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