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村诗篇（三首）
流泉
西川
那么多黄色的脸，向阳花一样
开满整个山岗
那么多风吹
那么多逝去或还在行走的乡亲
齐聚岗上、岗下
飘动的须髯，飘动着数也数不完的身世和家眷
那么多话，说给张二公听
说给友义公听
说给陈氏吴氏的族人听，说给村西的那一条山川听
那么多马头墙
那么多上了年岁的树
那么多从古道上渐渐隐去的马蹄声
心和秘密，都挂在老旧的屋瓦上，房梁上
村头村尾高高的土坷垃上
那么多猎奇
那么多恍惚
在西川，我就是一个偷渡时光的人
坤德桥
横溪之上，有一桥，曰：坤德
为民国十九年冬寡妇罗黄氏独资所建，又曰：寡妇桥
一墩二孔，石木结构，长42.6米，宽4.1米
居竹垟盖竹村水口
乡人告诉我，这是一座善桥
寡妇罗黄氏一生乐施善事，晚年建此桥，立身，立命
有了这座桥，盖竹的子嗣唱起行善歌
从不跑调
风把时光吹小，河水清澈
流过宽阔的河道
罗黄氏的小碎步里，跟着一座桥，一个大写的字
大过一双清瘦的小脚
楼塔
我敢断定
我是到过楼塔的，并与洲口桥下的流水
交换过心声
与杨树弄的酱酒作坊探询过
制酒的工序与配方。我想起我的曾祖父
在当年的金钟弄
也一样把酒酿得炉火纯青
也一样在酒旗上写下一茬茬醇厚绵长的
光阴。我敢断定
楼塔人的每一次回头，都饱含一种
深情，和一束目光里的不凋
与不羁。我与他们有一样的信念，一样的
生活态度。因而，再次提及木头
乡人就告诉我，楼塔
其实是一团火。火光中，走过了一代
又一代。在册页上
留存的每一道骨骼，都是明亮的
它们高悬在楼塔的夜空中
是不落的星辰
关于楼塔，外乡人的身份
是可以忽略的。即便，从未涉足这里的一切
我也断定
我是到过楼塔的
——在这里的全部遇见，都是我命数中
所不曾泯灭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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