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雪是谎言
复制了又一例冬天
南山、东河、羊群、村落
祭奠了云彩和西北风
乌鸦飞出丧气
之外
以一小块黑，揭穿偌大的
谎言
刨出陪葬的玉器
2、芒种
是谁紧牵小满的衣襟
徜徉在金色麦浪上
飘逸的清香向农家昭告
又一个节气已盛装莅临——
不是大满，叫芒种
土地憋了一冬的力气
盼了一个春天
弓蹲在仲夏的起跑线上
只要种子的
枪声一响
他就开始奔向新绿、茂盛
这确是一场争分夺秒的赛事
镰刀还在手中
又扛起犁铧
常年在地上作画的父亲
竟忘了留白
说什么惜墨如金
就是不吝啬自己的汗水
羊肚兜毛巾拧出是淋漓的辛劳
还有岁月芳香
甜得有些咸
3、澎湃于万里诗端
谷山与昭山 不过一缕风的距离
不分南岸北津 场所码
恋梦何惧路途万里
一梦醒来 细小的风
扑灭一场不期而遇的野火
裙摆裁成裤腿的记忆 幻化
一道屋脊 一串风铃
光阴掠夺了青春 真相
无法描蓦接近沉默的伤感
月光照着我走过喇叭街 望衡亭
解析那簇火焰 电流与霓虹
一些曼妙的诗句攻心夺魂
春天醒在解封后的九华江湾
聆听一场诗会
大快那叶孤单往返的方舟
捡回一些失落 或遗漏的美好
别让疏离折磨花颜
留着那些风中的叶子
陪我去旅行
4、从贵阳到上海的列车
第一次乘坐从贵阳到上海的列车
那种新奇的体验，着实让我兴奋不已
沿途美不胜收的景致
让我目不暇接，大开眼界
后来，因为工作和生活的关系
我无数次往返这条铁路
每一次的感受，渐渐趋于雷同
遥远，疲惫，考验着一个人的耐心
这不，刚刚离开贵阳
峥嵘的群山，就朝我的心里压了过来
刚才还在阳光下行走，突然毫无征兆地
驶入地狱般幽深的隧道，仿佛我
莽撞的青少年时光，一步不慎
让自己陷入深不见底的黑暗深渊
而且，这样的隧道
每隔一段，就有一个
甚至，接连出现好几个
一闪即逝的光明，根本来不及品味
过了江西，列车进入长三角平原
黑暗终于过去，一路都是光明
列车的运行更加平稳，也更迅捷
可是，这段路程太短
还没从惬意中回过味来，终点已经到了
5、岸
岸因水而成立
水有多少的隐喻
岸就有多少的象征
黄昏是白天的岸
众生停止挣扎
开始收工
春天是冬天的岸
大地回暖
万物从土里爬了出来
苦海无边
水深火热的人们
天堂是人间的堤岸
一苇以航
彼岸可期
6、父亲，只有太阳把镜头对准你
早晨踏着露水
我看见父亲向着稻田走去
稻田里的稻穗们
齐刷刷的全都低下头来
向他深深的鞠躬感恩
这些他亲手种下的稻穗啊
像一群孝顺的孩子
亲热的围拢来陪伴在他的周围
哦，做你的孩子
它们是快活的
得到你精心呵护和汗水的滋养
每一个都长得像你当年的敦实健壮
哦，做你的稻田也是幸福的
得到你充足的力气与辛勤的耕耘
没有一寸光阴的浪费
哦，父亲
我看见你站在稻田里
弯下的腰身
多像一株饱满硕大的稻穗
你一生把自己融入它们的行列
做一个排头的兵
一起分享岁月的酸甜苦辣和丰年的喜庆
还是和往常一样
只有那初升的朝阳把镜头对准你
从早晨到黄昏……
7、 穿袈裟的露珠
端坐在草叶之上，青涩的杏子、桑椹
及刚刚盛开的山楂花
都把晶莹奉献给这个清晨
山的路口，有春风与钟声相撞
袖底的暗香，如火花一般四处飞溅
擦亮露珠赶路的女人
一路不停地掏着自己身体里的雨霜
当万丈阳光蓬勃而起的时候
露珠，把自己唯一剩在人间的袈裟
披到了她的肩上
8、皱纹
尘世打捞， 一脸皱纹织网
扭曲的皱纹暗藏着悬崖，沟壑
突兀的青筋在岁月的雕刻下
与皱纹互为兄弟
皱纹深处暗流涌动
里面泉眼密布，溪径纵横
风声，雨声，不绝于耳
为保持更为丰沛的水源
须将各部位的肌肉高强度地进行挤压
使其变为一块块隆起的礁石
汩汩溪流便从隙缝中喷涌而出
挣扎于皱纹的人，有的登岸
有的仍全力打捞
更多的已不见了踪影
9、七月辞
酷热笼罩的村庄
一条会飞的鱼能溅起多大的水花
曾经的旧时光，被带进了荷花深处的阴影里
那只蜻蜓，看见了咆哮的大海
那节莲藕，沦陷在更深的炼狱
10、一枚树叶
全身心倾注于
迎面而来的每一刻
终有一天会发现
不只春风会吹抚树叶
一枚树叶也会摇动春天
顺风的叶片
是写就的一首漂游的诗
迷路的那枚是
滑得太高或落得太低的音符
把整首稳定优美的旋律
带进一泓清净的湖水
心情就像是一枚树叶
你找不到第二枚相同的树叶
看你有无一双发现它的慧眼
你送我一枚树叶，我当成一片森林
一枚树叶落了下来
弯腰拾起了它，它很轻
一枚树叶，只因承载了离别
变得沉重起来，以至于
我握不住一枚树叶的重量
11、古桥记
和人一样，经历了太多风雨
沧桑被一层层写在脸上
然而你又是幸运的
可以在一场浩劫后重生
人，不能——
人若要经历一场浴火
定会化作一缕青烟，随风飘散
12、很久很久以前的事
那天，在遥远的天上
有一颗星星
向我眨了下眼
可巧，我看出了她的妩媚
在我的青春期
我说，你们每一个人
你们一定要支持我
因为她爱我我也爱她
不管有多远的距离
我们日夜思恋，我们一见钟情
唉唉，可是你们为什么说那丧气的话
说什么星星只和星星眉来眼去
不，她那活泼动人的眼神分明是在说爱我
为此我要去找她
因为她像磁铁一样吸引着我
结果，结果你们当然猜得到
我找到了她
说了爱她
而她却对我说:
傻瓜，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
13、无题
不是在买药的路上
就是在吃药的路上
尤其要紧的药
以身相许
人生唯一不会拒绝的
就是再苦的药也要吃进去
当你不能接受吃药时
已经没治了
14、逃过一劫
两个穿制服的人
又来了
她没有惊叫
主动把秤递了过去
她说：刚下过雨
裂开嘴的樱桃不好卖
你们替我扔了吧
夕阳下，我看到一个
弓背的老太太
像一只木鸡杵在那里
让我没想到的是
这次，她居然逃过一劫
15、脱胎换骨的自立
那年在一次出走中
远离父母爱的怀抱
初尝世间孤独苦果
方知家的温馨甜蜜
身轻言微。如无根浮萍
在波峰浪谷的沉浮中
找不到方向感
几经接近岸的边缘
又被回头浪狠狠地拽回
那年的一次出走
风浪将我改头换面、脱胎换骨
成了沙滩上的一块卵石
睁着明亮亮的眼睛
独自凸立一枚生命的风景
16、稻草人
父亲在秋田上扎下几个稻草人
替我们看护即将秋收的稻谷
它们拥有七尺之躯，高挑的骨架
装扮成各路英雄，恐吓偷盗者
夜深了，小犬在黑暗处狂吠不停
稻草人不会叫，也不具备狗的机警
但它忠诚，在沉默中坚守一方领地
像筑起一道屏障，一次次吓退
麻雀，田鼠或大灰狼
那些年，我们在乡下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稻草人早已成为乡村记忆的一部分
17、触电
屋顶的吻，断断续续
潮湿的年月，有谁不受伤？
还能再潮湿一点吗？吻别……
送信的邮差，已把昨夜的雨
切断。就像切断我们短暂的往来那样
嘴唇的地址，甚至也不用写上
我们生来浪漫，何谈孤独？
眼神的家园，就像保鲜的闪电
触及我们柔弱的心灵。
18、糊墙的老报纸
那年代，老报纸是用来糊墙的
每一张都盯满好多人不曾消失的欲望
日子被装饰
让人干净，体面
将新闻故事堆放一墙
还有嘴，有心，有记忆
咀嚼一阙生动的年味
那么多文字，漫画
深藏于胡同的墙上，或者棚顶
接受时间的烟火和灰尘
它们身体里的肋骨和血脉
常常是擦亮黑暗的火柴
现在，那只是怀念废虚了
一块苍凉的石头浮出水面
表面发黄、肮脏，破碎，被腐蚀
文字也遭受了风雨的浸泡，
一部分标题甚至也模糊不清了
西风残照，吹老了“趴墙族”
衰草离披
再见了，老屋子
想起这些
我有些伤感
19、淡蓝的从远处涌来
父亲走时
浅草还未来得及挥手作别
怕他迷路
我飞絮的袄上扛起引路的幡
是的，我亲手端来黄土将他埋掉
气温低得要命
矮小的土堆被我摞成山
曾依靠的沉默，应该暖些吧
天飘起雪
从山底一路漫延山顶
老小孩，又和我捉起迷藏
一遍一遍唤着父亲的名字
土那么厚，他听不见的
番红花陪他躺在荒凉的旷野
淡蓝从苍白深处涌来
20、梦蜻蜓
自投罗网
活在我的尘世里
我是它的主人
它是我的天空
我恨这禁锢的私欲
步步紧逼，霓裳羽衣舞
牵手，我和你的缘
如若背叛，就醒来
21、迷恋
第一线晨曦刚撕开夜幕
一只蜜蜂就，又出巢了
它拍着金色的翅膀，满世界里吹响号角
照旧，它冲进昨日的花丛中
一心一意地采集，一朵也不放过
芳香扑鼻，甜蜜堵嘴
它很过瘾，也深陷其里
天色亮了起来，它毫无察觉
它不抬头，也不回头
直至晕头转向。似乎该飞走了
它却不能自拔。过了一会儿
它的腿脚、尾刺在蜜里
挣扎。又过了一会儿
它牺牲了
22、韭菜花开
屋脊上的九十九条沟壑
就是父亲脸上的
九十九条皱纹
大雾里父亲，矮小，打颤
而他的手里，总是攥着一股
莫名地虚构出来的火焰
这是无边的旷野，同样无边的
阳光，也会在不经意间
大面积铺展开来
韭菜花开，父亲的屋脊上
那些世间温暖的颜色
构成了父亲一生宽大的海洋
23、那只黑手终于摸醒唐山的梦
那只手早被戾气熏黑
受一副空壳驱使，乱摸成性
伸进唐山烧烤店摸到啥吃啥
摸到店家腰间讨要免单
摸到长长辫子的便发情
摸到哪里不顺从就操起酒瓶砸
那只手伸进唐山已久
摸到唐山的G点，众生沉默
摸到唐山的天，被它一掌蒙黑
将唐山摸了个遍
没有遇到一个带刺的物件
最近摸到网民的嗓子眼
突然齐声发出持续的尖叫呐喊
把唐山安静的梦惊醒
其实天早亮了，只是那手太大
太黑。都在装睡
24、X，钳子剪刀
双手举向天。不是投降
是要做把老虎钳
两腿叉立地。不是固步自封
是要打把利剪
开，张手拥抱；合，手到擒来
废，立正收脚；兴，迈腿前进
开，合，废，取
内含牙关锋刃，外露厚实钢脊
胎本钟磬，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倒挂，或者顺提，人
锈斑出彩，或者当了炮灰，人
做一把看天的虎钳，裁地的快剪
铁血远征
25、丽江月光
今夜我在玉龙雪山之上诵读丽江月光。
丽江城中万家灯火，我爱胡猜乱想：
有一个爱我的美人一定正在灯火中等我！
我想如正人君子一样拥有高尚的情操。
也想如登徒子般快活地阅尽人间春色。
一个清规戒律的时代这样想有什么用？
我前怕狼后怕虎，只能在月光中做梦。
丽江叫小倩的女子就是我钟爱的红颜。
灯影是我在楚国叫宋玉时摘取的红杏。
每盏灯都反射着我被囚禁的爱的诗章。
每盏灯是美女为我斟满米酒的山茶花。
我是喝醉的灯柱是一个诗人流浪在外省。
丽江小倩你还在等待他乡来访的诗人吗？
翩翩起舞在我身上的灯火有一盏叫红颜！
像虎跳峡丰满，高挺，幽芳的屁股摸不得。
像周敦颐的爱莲说，只能远观不能亵玩。
折射着我被月亮囚禁的双鬓上的冰霜。
月光开遍横断山脉照耀我火树银花的祖国。
杜鹃花，红果树拍打金沙江之秋，水悠悠。
打手鼓唱《一瞬间》的丽江小倩你等我
在刀光剑影的大酒店还是飞蛾扑火的小客栈？
确认过眼神未曾爱，我兜中银圆已乡愁。
但我始终知道，并永远回味着我的感动：
天涯地角，暮鼓晨钟，千家万户，红尘之中
有一个美如我女人的女人也可成为我的爱人。
我的情暂留情人身旁，我的爱永照爱人心上。
26、我目睹了自己
这一日不虚度。柠檬黄圣女果滋味远胜小西红柿
但父亲节我错过了她
八十岁的父亲午餐小酌。二十年陈酿，他有说不完的掌故
母亲嗤笑他，和他掰王志文，王志飞
我都听，抿一小口听
父亲说村野的“明月当空叫，黄犬花中眠”? ?? ?
故事在黄州东坡
东坡挥墨酣舞——
当空照。花下眠。
我惊喜明月会是鸟，蜜蜂成黄犬，子瞻醉卧怪石溪
微醺的父亲絮叹着几十年前的自责
“哎吆，跑了五个食堂，也没有买到一只白馒头”
“钥匙锁眼一响，你骨碌起来”
“不见每晚都能吃到的馒头，你在妈妈怀里大哭”
“哎吆，我怎么就没想到带个米团子回家”
啊！幼小的我
父亲叙述越清晰，我怎么看自己越渺小……
27、触摸音乐
我开始怀疑自己
听觉系统出了毛病
只好用触摸接近音乐
在皎洁的月光下
我用意念触摸音乐
音乐是波光粼粼的江水
让赤身裸体的我
经受一次洗礼
摈弃了污秽欲望之后
显现出真实的灵魂
心境豁然开朗
犹如一泓清泉
在明媚的阳光下
我用遐想采撷音乐
音乐是一种色彩
赤橙黄绿青蓝紫
百花盛开，万紫千红
融入钢花飞溅
和青春一起奔流
同生命一起燃烧
充溢着旺盛的青春气息
在绚丽多彩地晚霞中
我用回忆放飞音乐
砰然溅向蓝天的夕阳彩霞
飘成一朵朵萌动的圆舞曲
驻足我心
我激动地按捺不住
沉浸在这七彩遐想之中
我用心触摸音乐
音乐是少女的初念
缓缓地??柔柔地
递上一封爱情信笺
我小心翼翼地拆开封口
唯恐伤害了那张
蕴含泪水的少女面孔
28、论《非非主义》
那时他们写文字的方块
把汉语打乱
同口语派水火不容
造北岛的反，当然还有顾城
在激流岛
悲剧注定会在某一天出现
一把斧头，把时光旋转
至于海子，他想春暖花开
密云深处，有一列火车
等待两枚桔子，瓦尔登湖
诗歌被分成两半
一半在天空，一半在人间
后来，大地的钟声响起
梵蒂冈的广扬被阴影掩盖
我站在广场中间
看见圣杯越来越远
旧日子让人感伤
抽一支烟，一点星火可以燎原
活着的人仍在诗中打传
就象有一天，康定的下年
跑马山上的白云
在阳光中时隐时现
一瓶矿泉水，静卧在安静的街道
风屏住呼吸，转经轮越转越快
坐在一张椅子上
两只麻雀慵懒地打量世界
纤尘难染
许多人去了异乡
我也从月亮的高山到了大风的平原
八极地震是在哪一年
忘怀在秘密的花园
梵高的耳朵流着血
画布中的向日葵
在星空下枯萎
人生不过这样，该走的走
该离开的离开
奇迹从未在世间出现。
29、说爱
有泪光晶莹了花苞
有虫鸣唤醒沉睡的鹅卵石
阳光拍打着窗台
葡萄叶扇动夏风的歌谣
喜欢那些席地而坐的时刻
任泥土的香大口呼吸
让蝴蝶做蕊的情人
把每一个震颤献给心动
献给丝绸般的日子
这时，山矗立了过来
水，流淌了过来
大把的红色站起身
拥抱打开空白的日记本
有多久？我们不再说爱了
30、墙
常常用别人的思想
给自己苍老的脸上涂脂抹粉
轻轻拍一拍它
那些陈腐或血淋淋的思想
就会掉落一地
你会影影绰绰地看到:
一些恐怖，张狂，滑稽的词语
排着队来，又排着队去
如神灵附体的棺材板
怎么压都压不住
31、表王
这个城市只有一块表
因为表王干掉了所有其它的表
只剩自己站在
城里最高建筑物的塔尖上
从那以后
它有时走得快
有时走得慢
有时正转
有时倒转
有时趴着一动不动
你问它为什么这么任性
因为它是唯一的
因为它是唯一的
所有它也是永远正确的
32、夏至
夹竹桃花已落下大半怨毒
而我，还站在原地
不断张望。已经很久了
含糊和困顿，积压成
这葳蕤的繁枝，进入夏天的样子
进入季节，是一个年份的过程
万物生长，是最着重的一笔
可以覆盖，荒芜和斑驳
以及一个人往生的痕迹
万千茂密，都有不可预见的未来
深信的夏季，我高估了自己的位置
你看，那草木葱绿处
一条道路整体消失。作为亲历者
只看见，几滴露珠的颤栗
摇摇欲坠，正在一步一步接近真相
33、钟声
或沉闷，或尖锐，或悠扬
铁与铁的敲打，需要藏起火花
或随晨风而来
或随夜月而至
都需要敲打遍每一处山林，草地和流水
曽被风高高举起
也曾被雨淋得满地潮湿
经年的记忆
是时光流转怎么也抹不去的印迹
万物寂静。花开无声
唯有天空中时隐时现的月儿
被反复唤醒
34、石头记
石头墙长出的影子可不说话
但我知道，随便一块儿
比一个人的生命更长久
岩石板层如刀砌也沉默
割去一段光阴仍旧延续三百年
再看青石的根基
半根劣草也挤不进去
独有坍塌的木窗灰瓦在起诉
为什么风吹雨打
不能与金石为开相提并论
我喜欢表里如一的人
由内到外或由外到内一模样
石头和石头走下去
顽固不化，也如此
35、另一种飞翔
暮霭下钟声响起
惊起一只朝拜的鸽子
抖动着羽翅震落了浸锈的门环
黑影划破晚霞时
依稀可见的门牌
沮丧地将身体往后移去
如坐在路边的老人习惯挪动
模糊的家园
蜷缩在积木拼接的墙面
即使飞越再远
却带不走半点沉香
萦绕的境界
咫尺的距离
煽动着翅膀向着更高处
扩走的禅音
木鱼声从石径
漏水的小缝孔流淌，回旋
一层一层，如羽毛脱落
游离目光中，背负逃离的名份
与阶前的莲花，唱衰一个季节
36、清明
昨日看花的孩子
今日追逐着
一只破茧的蝴蝶
荒丘上。新草掩映着旧碑
碑上刻着
天堂里的过客在人间的住址
孩子眼尖，看见了
奶奶的名字
只不过
换一个栖身之所
只不过
以一种其它的方式活着
记起妈妈
曾经讲过的
落花和蝴蝶的故事
今日清明
有花开，也有花落
孩子，我们也谈一谈
花与蝴蝶
37、花开半夏
多年生草本，根状如球
叶子像巴掌大拍下来
夜就扑朔迷离
不仅是季节的描述
给气虚胸闷的唐山
开出一剂药方
配以陈皮、党参、茯苓、白术
再给怕苦的嘴，加了甘草
入脾胃入肺，以毒攻毒
借以消化此前攻心的腹涨
止住人间逆向的呕
咳不完的痰
38、老屋
父辈的目光还在
断壁残垣不曾忘记
那些峥嵘的岁月
时间逃离了山水田园的风光
萍水相逢的野草
守望着老屋的陈年旧事
在暮色里静止下来
记忆在老照片里泛黄
青砖红瓦无声无息
挂在屋檐上的故事
随雨滴，打湿一地的相思
时光怅然流逝
此去经年，再听不到奶奶唤我乳名
一把锁锈迹斑斑
锁住满院的月光
和月光下的——
蛐蛐声
39、偏方
此刻
母亲是残忍的
她刚得到的偏方
活鸽子，掐死，
加天麻，隔水炖。
可治小儿顽固头疾
炊烟升起
母亲剧烈地咳嗽
眸子里希望如火苗跳动
我祈祷上苍
宽恕我的母亲
宽恕她那颗操碎了的
卑微的心
40、鹧鸪
山不深水也浅
但这并不构成否定
早晚是要归去的
田园将芜，胡不归
你现在不像是一个劝隐之人
也不是危险的隐语
你是叠印于
高楼楼头的一个表情
左看是故乡的山
右看是他乡的云
41、花开半夏
是该放纵了
属于宿命的一部分
花开的无怨无悔
领头的月季打响头炮
形势下的花们争相献宠
水仙凌波微步
石榴含笑，欲说还休
浅淡的兰花，把魂丢在草丛
紫薇咯出三月的血
郁金香又谈起恋爱
天山蓝哟，大把大把的草茎随风倒伏
这个仲夏，响雷未出
游离的云欠风一个交代
草莽透出玄机
夏天的秘密始终无人破解
而花海给出的答案只对一半
没有章法的蔷薇
在这个季节
患上了自卑症
42、重归苏莲托
板块运动 那不勒斯海湾
迁到浙东海岸
苏莲仙女亲自选址 遍撒香籽
山坡上弥漫蜜柑香的女孩
有一个共同名字 苏莲
委身于此 字典才有家乡这词汇
不同肤色的峭石琴键
由海风奏出蓝调
脑壳思维格格不入
找头发替代
不断被海水盥洗
海风撩拨 生成海的语言
日长时久跟海湾龃龉
负气出走
城市的风没有海盐味
喧嚣的摇滚缺少海韵
语言产生隔阂
四面奏起悠远高昂的乐章
重归苏莲托
43、野菊花
村口消失了老树干的身板
他睡去了，睡到了他的千年屋
村庄睡着了，一池荷塘，鸡鸣，狗吠都睡着了
咀嚼着草根，不时往村口
望一望的老牛也睡着了
它咀嚼了很多年，望了很多年
成片的橘子树就生长在墓庐之侧
根深入泥土，把探听得的机密
以红果甜甜的方式暴露在阳光之下
他也探听到了泥土
不少的秘密。他的坟头
开放了几束尚不更事的野菊花
44、解剖一滴父亲的汗珠
剖开一滴汗珠。一阵风
一袭暴雨。一场无声的大雪
一个人的身影。布谷啼
一道犁尖留下的伤口
有咬过的牙印
有清晰的木纹
和盐
这人世最干净的一滴
每一次滚落，就是一次潮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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