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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诗廊】开栏语



      请相信时光的力量,它能淘洗、厘清或见证一些佳作的存在。由于有意无意亦或是作者也不曾察觉的原因,为发掘当代诗人被“隐或藏”的优秀存稿,让其呈示光芒。



2022年3月2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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鲜例:诗人,1964年3月在汉口出生。写诗始于1984年初,著有自存诗集《一个神秘主义者的低语》《时间之伤》《自动素描》《身体里的甜》和《花环与哀歌:十四行诗》,诗学随笔集《最后的礼物》等。现居武汉。


鲜例诗9首  



◇钟
◇人民
◇断章和随想
◇距离
◇坐火车离去的人
◇遗言
◇从伦敦回到汉口
◇海上来信
◇带泪的叹息



◆钟



钟——

它神秘的内脏

贮藏着

那么多时光

历史

和不朽

不断开合的剪刀

被一个隐身人

掌握

开始和结束

命令着人类

围住一个圆圈

奔跑——



                       1987.6.12



◆人 民



一个陶器的全部构成,水草

从它身上绕过

在南非和伊斯坦布尔

纺锤树,蓄满足够一个夏季的水量

立陶宛的夜晚

风的碎片划过头顶

意识抽象出铁,和铁的坚硬



                         1989.1.4



◆ 断章和随想



墓志铭



      飞鸟的翅膀上,音乐的流泉,从高空降入河面的波浪遍布大地。



寄往童年的信



      于手中,它简短,但很沉,包藏着一段秘密——预定的自由。就像小学校里,悬置于树枝上的一截锈钢轨,没人敢再敲响。可在一个雨天,它突然响了!并且使雨滴加重。


冬季随笔



       进入深秋,第一场大风将冬季的寒冷带到这座城市,一个在街上迎风而行的人,沉默着坚持不改变方向。



经过晒湖路



     抬起你的头,看看父亲、母亲,再想想你的妻子和女儿。春天又回到池塘上,莲溪寺黄色的围院在加固,被民居拥挤着,这是幸福的垂柳愿意停留的地方。我看到——瘦弱的阳光悄悄剥开它的脊背。



林中路



       林中有许多路,更多是突然决断于人迹未至之处,我们都在林中寻找各自的路,所不同就在一个误入歧途,另一个驻足不前或宁愿灭于路途。在林间空地上安歇困倦的灵魂,让秋风凋落的星光将它覆盖,什么样的人能走出森林?找到灵魂新的栖居之所。







       山顶之外的另一种高峰,以石头接近云朵和鸟鸣。



这很重要



       他敢写,敢说,那怕它普通得只是一颗童年松脱的乳牙,那怕是仿写着一些人的名字,习惯和精神是自己的吗?这很重要。兰波的彩画集里收藏着受伤的血痕,奇异的、探险而来的果实,用自己的喉咙歌唱,其实并不那么简单。



闪光



       比羽毛还轻的划痕,哀伤的结尾,瞬间到来,响亮,滑入河底。



雪地之虎



       雪花,悼词,于空中。而它像一簇白色的火焰飞动,盘旋于森林间。它那矫健,纵身一跃的轻盈,就像梦幻,闪现。小泽征尔的指尖上,它怒吼!然后融入雪地,而这里,正是加速缩小的一片森林。



一切重新开始



       终于,一辆不愿等待的汽车,快速驶向了城市的中心,那欢迎的人群,以及饥饿的女儿们用鲜花装扮的早晨,剩下的时间已经不多,就像僻静的老街上威尔逊酒吧的秋天只剩下半瓶葡萄酒的自由,他们在守望一个秘密的钟声,这是一封外省来信的记录,我还能说什么,一切重新开始吧,只要该结束的能尽快结束。



1989.12.29



◆ 距离



我想到过

一个隐喻背后的遗物

更适合于一首诗

它的思想像悬崖上

伫立的小鸟

在沙石和流雾之中寻找

那微不足道的食物

连一颗沙粒

都不能移动分毫

甚至一滴迟到的露珠



                        1995.11.11



◆坐火车离去的人



                 没有我不肯坐的

                    火车。

                            ——曾卓



是的。就该这样写一首诗,让心放得更开

因为它不只属于你,也属于眼前的大地

春天的翅膀带来雨滴,歌唱

使城市的上空露出银白和湛蓝

一个诗人的离开,在他感到幸福的时候

离开,这就足够了。有些来得太迟的喜悦

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能

带你踏上离去的火车,朝向大海



                        2002.4.29


◆遗 言



我病倒了,住在废弃的花房里

有谁会注意,一只玻璃虫悄悄来临

无花果树叶上光影在私语

一小滴泪汁,流到我的嘴角

——为什么它是咸的?

哦!阳光伸出瘦长的胳膊,在挽留

南太平洋上的一条死讯,风暴可怕

令雨燕低飞,在花房外来回穿梭



有什么理由,让这首诗放弃

朋友们在纸片上纵情奔走,累了

喝口凉水也能等待初春的温暖

——黑暗的屋顶被打开,阳光射进

它简单得使人产生疑问,这也许

这一切,并不是爱的错误

让自己的诗去说吧,桑叶上的蚕

它把一生放在叶片上,离开就意味着死



我看到不幸的光亮升上夜空

那白菊灿灿一束孤独的哀鸣

——在无法动笔时,我可以想

想陌生的祖国,想疾重的母亲

想一些无奈的叹息从树林间闪出

一灭一明,提速驶过的蒸汽火车

那惊恐的样子,更难忘

特别是雨后的黄昏,思绪的剪刀张开



                           2002.5.8



◆从伦敦回到汉口



是的,我还停留在一个位置上

依然如故

这并不奇怪

而对有些人,这是不可能的

如同死亡

从伦敦街头回到汉口

回到已陈旧的童年

带着拐杖

推开天津路16号的门

圣玛利亚的歌声

又一次升起

阴影里的阳光

仿佛读到叶芝的名篇

当你老了,头白了,睡思昏沉

火炉旁打盹,请取出这诗集

是的,我又回到这里

思维没有在死亡之床上混乱

还能看到

秋日的黄昏

窗外行道树上风的身影

藏匿它的秘密,消失的戏法



                         2002.8.20



◆海上来信



一封来自海上的信,我相信,那是真的

心跳,带出沉痛的火焰

不愿放弃的花仙子,在奔跑

在街心花园,在已经凌乱的城市

上空。诗——语言的心脏

它该不断重临时间的起点,向着爱

向着黑暗的底层、云母和大理石的星空

几乎是,所有的坦城都在盛开

都无法阻止,要看到静静的期待

完结于一场雨后的清晨

诗人最后的吟诵,只是

一段疯狂的引线被点燃——众神的目光



                         2003.1.15

  

◆带泪的叹息



那骄傲的果实,还在谛听

一道闪电的短暂纯洁

喧哗过后,是沉默最先露出芽尖



在石隙里,在无人知晓的地方

在接近死亡的边界,是它指示新的可能

他为什么陷入沉默?

为什么那可怕的悲伤的表情

丧失的悲剧一再重演



在我们没有觉察的时刻

伸出的手只能触到空气

淡淡的,不如一声带着泪的叹息



                          2003.1.15


【 诗随笔】



走在诗的路上



◆鲜例





                     就这样不是很近
                        也不是很远
                       不很执著也不很匆忙地
                       走过一生

       今日,炎热依然躁动着天空的情绪,大地在流火,而一个诗人恬淡中略显悲凉与超脱的字句,诗行之间化解着烦恼,给行进在诗之路上的人们以若及若离的清新之风,那感受说不上刻骨,但让人铬记于诗人的真诚、率真与自然的语言风格,体现出诗人于细微中处理语言节奏的精巧之维。在现实生活里,诗人或远行,或蛰居,或读书、劳作,或某一时刻的顿悟与怅然,为理想的畅达,为生活而奔波。于是,我想到诗人的现实这个话题,并因此而写下一段文字。

        在这样一个众声喧哗的时代,关于诗人的现实存在着严重的分歧。有相当一部分诗人对现实中浮光掠影采取去趋附的态度,他们不是将现实降低为一种生活杂碎,就是沉迷于放纵的对现实的嬉戏。我想,既然诗歌是有别于现实的另一幅图景,是一种艺术创造,那么诗人探寻现实之举,其实有利于诗人进入忘我之境。有利于他把自己从身边的生活词典中解放出来,领悟现实其实需要一种美德,对屈辱的、孱弱的、与对美丽的、甘甜的,都需要保持可贵的洞见,都需要诗歌发挥它纠正的才智。即用缓慢的,充满疑虑的姿态抵抗现实中那些疯狂的加速度,用一种顽强的虚构来纠正,重塑充满杂质的现实。现实并不是艺术的唯一来源,它实际上是一个需要我们同情的对象,理解现实需要我们的爱,对现实缺少敏感,本质上是由于缺乏爱的能力。我觉得对当代诗歌来说,真正应该警惕的并不是什么现实性的问题,而是一个同情和美的问题,这实际上也是一个灵魂的问题。弗罗斯特在回答为什么写诗的问题时说,写诗是为了关心灵魂的未来。诗歌还需不需要灵魂?答案无疑是肯定的,如果我们对灵魂的未来漠不关心,那我们写诗可真是多此一举了。而布罗茨基则说,艺术总是领先于现实,是生活在模仿艺术,而不是艺术在模仿生活。具有讽刺意味的是,那些指责当代诗歌缺乏现实性的评论者,恰恰对现实缺乏必要的敏感。

       在诗歌批评的语境中,所谓现实性既是一个写作的问题,更是一个阅读的问题。批评当代诗歌缺乏现实性,其实是说它没有呈现出批评者眼中的现实性,也就是说,当代诗歌中的现实性和批评者眼中的现实性出现错位,当代诗歌的许多职责都是由此造成的。从当代诗歌的具体文本来看,诗人的现实已普遍得到重新确认,词与词之间那种过于僵化的联系,被更新鲜,更自由的联系取代了。也许为了应和现实现象的摇摆、波动,诗歌语言重新获得了自由。当然作为一门艺术,诗歌现实感的获得也使诗处于危险之中,但为了确立现实的诗性本质,诗歌语言的确需要受到冒险性的牵引。

       在对现实的理解上,不难看出近20多年来诗人的观念发生了很大的改变,“朦胧”诗倚重的是一种历史(时代)现实,“第三代”诗人则偏于一种语言现实,而进入20世纪90年代,一些优秀的诗人在看待现实上对上述现实观念实行了双重超越。他们在保持诗歌自身作为一种独立的语言现实的同时,强调了诗歌对现实的远距离观照,这可从臧棣把诗歌比作“风箱”的绝妙比喻得到体现,“如果我拉动风箱的把手,我也许会给诗歌的空带去一股强劲而清新的现实之风,我也不会忘记在把手镂刻一句铭文:向最高的虚构致敬”。正是在这种对现实观念的引领下,新世纪以来诗歌越来越复杂、细密的品质才得以逐渐形成。它朝着帕斯所说过那样——现实是最遥远的,通过对现实的一种创造性转化或虚构,才能艰难地抵达——前进。在词语与现实之间循环往复,也就是说在内心里解决了这样对现实的问题,我们才算走在诗的路上,一切其他有关诗的跃动,将幻化成我们所期待的图景,但在每一个诗人那里它是不一样的,所以作为读者才有可能在诗中去寻觅、省思着,阅读诗歌才能真正地开始……



               2003年8月29日


特邀评析:张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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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杰:诗人。毕业于平顶山学院。80年代末开始写作。作品散见国内一些文学刊物,兼及文学评论。2001年创办《爆炸》诗刊。参加第21届青春诗会。2015年与友人创编《静电》诗刊,现居平顶山市。出版有诗集《琴房》(2008年)。获首届徐玉诺诗歌奖。2021年春与友人创办《罗曼司重演》诗刊。著有中篇小说《G城人》等。



在经验和生活的验证之上



——读鲜例的诗



◆ 张杰





      《钟》这首诗写的凌厉,深邃又克制,这也反映出诗人鲜例对人类命运,历史与时间的关注,一种时间的训话或训诫,也是一种真理,被诗人说出,同时带着某种宿命般的深刻。古代的神性时间观与现代性的时间观是不同的,也导致精神方式的不同,时间观与精神密不可分,也会显出轮回,又都现出生存的意义与悖谬。时间循环下的人类,围住一个圆圈奔跑,一种理解应是,那就是崇高,一种人类对更高自由精神的遵循。



       人民在《人民》这首短诗里被具体化和象征化了,变得可感,陶器的朴素,水草的柔软,纺锤树充满水的身体,这种水里应该也含有与人民不可分割的泪水,而诗人并未明言,而以某种留白,让我们生出一种悲悯式的联想,这时,我们会觉得这首诗内在充满了开放的联想机制,这时才显出这首诗的言近旨远和内里乾坤的浩荡。



     《断章和随想》里的“林中路”,需要中年才能觉出其中的幽渺与空灵,“幽渺”的处理形而上,是诗人的一个长项,“林中路”犹如纪德所遭遇的自小的两种矛盾教育:母亲认为“孩子应当顺从,而不需要明白为什么”;父亲则倾向于“无论做什么事,都要向我解释清楚”。似乎没有永远的答案,也似乎永远走不出“林中路”,这种精神困境,也形同时时伴随每个人的精神危机或精神生发点。



      《塔》这首异常隽永,“山顶之外的另一种高峰,/ 以石头接近云朵和鸟鸣。”这把石头的纯粹,圣洁,崇高与神性,有灵地说出,令人有醍醐灌顶之感。



      《距离》里“一个隐喻背后的遗物 / 更适合于一首诗”,仍显出了异常的敏感,哲语的幽渺与空灵,令人遐想“遗物”良久,甚至会想到隐士也无法回避的社会性和传承。



      《坐火车离去的人》是首很圆融无碍,有大智慧的诗,也是一首大彻悟的诗。凡尘之中万事难,人生又是百苦千味全,只有梦醒才知枉然,参悟才会得真道,静心才会化艰险,俗心不醒智不生。从这些甘霖诗句里,应会获得欲望释怀的解脱。



      《遗言》这首我很喜欢,这首让我想到济慈式的浪漫主义和丰富联想,且开合有度恰到好处,顾盼神飞,流畅自然,如济慈的《恩底弥翁》,写出了诗人的个人神话,一种与济慈异曲同工的美好神话。济慈曾言“雪白的纯朴具有何等大的威力”,也就是说,这首《遗言》有着济慈所推崇的“雪白的纯朴”,这应源自一颗“雪白纯朴的心”。



      《海上来信》也非常耐读,结尾尤好,“诗人最后的吟诵,只是/一段疯狂的引线被点燃——众神的目光”,这样带有神启的诗句,总是昭示着我们获得了尘世纷繁后的精神圆满,也是一种自我完成,同时也是一种和解和超脱,这促成神性的引领,是相当积极的良药,对于当下灯红酒绿,物欲横流的中国,也是一种必需和未来的神意指引。



      《带泪的叹息》这首诗给人诸多内在启示,也揭示了许多人类悲剧的根源与局限性,因此一些人在对历史与现实认知上的不足,导致了许多悲剧。这也让我想到有作者假借国家民族大义,用非常煽情的语言,不断暗示读者以伪善的结论。时至今日,这样的作者眼里只有国家主义,丛林法则、零和博弈,却没有文明的存在,公平竞争,契约精神的意识,不思考一些问题的正确解决方案,而深陷于一心强国思维的梦境中。在单向度社会里,所谓永远正确的一方,不存在合作的可能,在零和博弈中,他们自己的幸福以别人的痛苦为基石,双方的力量以“损人利己”的方式,造成彼此互害与信任的沦陷,其幸福也将垮塌,进而形成各种悲剧,而这种悲剧在正常法制文明框架里,本来皆可避免与制止。“那骄傲的果实,还在谛听/一道闪电的短暂纯洁/喧哗过后,是沉默最先露出芽尖”,诗起首的“那骄傲的果实”,完全可以看作一种自由,而“闪电的短暂纯洁”即是法的纯洁的短暂,“沉默最先露出芽尖”则是一种自由文明失去后的沉默,所以这首诗内里张力十足,所指是一个深刻的普世认知。这首诗看似在读者的认知里,但又指示的是别的东西,所指在这里不是浮光,也不是表面的叹息,而是一种内在反观与彻悟,一种通透的人性智慧,这也合乎诗内里的更高的自由精神法则。



2022.3.19



“抛物线的另一端”

重磅推出

【时光诗廊】

现面向国内及海外华语现代诗写作者征稿:



      请相信时光的力量,它能淘洗、厘清或见证一些佳作的存在。由于有意无意亦或是作者也不曾察觉的原因,为发掘当代诗人被“隐或藏”的优秀存稿,让其呈示光芒。



1. 作品年限为1949~2019;

2. 诗人自认为标志性、转折性的未正式发表的重要作品9首;

3. Word文档,小四号宋体(标题加粗);依次为标题、作者、正文、简介(150字以内,附个人高清生活照一张)、随笔(或创作谈)、通联(地址、电话、微信);每首诗作后标注写作时间;

4. 尤其欢迎推荐这一时期知名和不甚知名的诗人及诗作;

5. 经初选、复选、终审后,三月内告知作者是否录用;

6. 录用后,由本栏目特约评论员撰写评论,推出;

7. 本平台为公益性质,无稿酬。一经投稿即视为授权发布;

8. 投稿邮箱(请注明“时光诗廊”):

408205181@qq.com



抛物线的另一端

简介



       始创于1992年3月,由当时湖北省沙市市具有现代写作倾向的青年诗人为主体,编辑《抛物线的另一端》纸质内部交流(油印)刊物(至1994年春,共计7辑)。主要成员:浮石、皇普良子、蔡翔、朱翊、李国全、邹帆、李雪梅等。2020年6月,由浮石创办公众号。



抛物线的另一端

主编/浮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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荆江 来自手机 频道主编 2022-5-3 06:59: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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