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河流与村庄的暗语(组诗)
文/江苏阿华
■ 老婆婆
鸟叫三遍,风吹三次,祠堂四面漏雨
烛火摇散了虔诚
离开小村,小脚的婆婆弯着腰,臂上的
竹篮,不知悲欢
眼神,仿佛早年的炊烟袅绕
跨一条沟,过一道坎,神的姿态安于祠堂
老婆婆,缓缓低下银白发丝的头
她膜拜,她露出从没有过的欣喜
与诸神交谈
■ 空巢
比我瘦得还快的小河
被一棵弯腰的
古槐挡住了去路
老人领着孩子,像两片薄薄的叶子
风吹一下就动一下
比我瘦得还快的小村
蹲在不起眼的河畔
它们像一对苦难的姊妹
看了一辈子的炊烟,却没能留住
佝偻的背影,刨出的半亩良田
一朵接一朵的雪花
把村庄捂得喘不过气来
谁家的院落,在我喊出名字时
灯火也没拧亮,咳嗽也没回应一声
■ 小巷
因为两旁的低矮房屋,巷子显得黑而安宁
月光在千里之外,枕着蛙鸣熟睡的人
鼾声落在水泥路上。
穿过巷子的是谁?他找不到栖居
他提着灵魂。原本熟悉的石阶
粘着泥土的皮肤,一个个变成了故人
蝉鸣似乎很近,他用一分钟的时间
穿过童年和青春缓慢成长的时光
接下来,蹲在巷口,懵懂地点燃一支烟
黑在高处统领着寂寞,月光仍在千里之外
多年了,已没有炊烟
举着瓦檐下的咳嗽,在黎明收到远方的信笺
■ 雪,再次落在冰凌倒挂的村庄
我相信静止的枝桠,一定有一只
游离的小鸟.
我相信北风打个盹,江南的袖口
再也找不回雪花窖藏的春天
大地,被村庄疲倦解读。一次谛听,辽阔是那么远
没有一盏灯,愿意点亮河流要去的地方
雪无处不在。冰凌倒挂的村庄
炊烟早就没了。只有银白发丝
提着最后一篮洋芋,晃动着勤劳的肩膀
有多少涤荡的枝条,和细碎的声响
有多少阵阵寒风,渗入破落不堪的老屋
又有多少蓝,是属于你的
在家乡,一撮泥土拱起的暮色
我听到三两声鸟鸣奔你而去
搭上一粒雪花的班车,喊你
每年如期而至的雪,像一封快递
偶尔的鸟鸣,在屋檐下看到熟悉的眼神
是不是要和孤单的老人
一起
点缀这个雪天的静时光。。。。。。
■ 时光
只能用目光,框住天上的云朵
从南方来,每一次鸟鸣藏着槐花的香气
白色,还是白色,献给村庄
一颗怀旧的心,常被流水洗涤
悬挂的断枝,说不出昨夜风声
有咳嗽起身,朝着田野走去
只能用目光,向深处
攫取忧伤丢下的叮咛
只能用心,思忖
凋零的日子,养着童年的炊烟
不辞而别,屋檐空着燕巢
三十年的光阴,亲人说到路口的槐花
和脚印里的往事
我发现,古祠堂的香火一直摇曳着
从童年到中年
■ 她要让所有的目光,交出她的名字
怀梦的青春,用缠绵的雨水
把一川烟草画在江南
河流绕过我的房子,也绕过云下红晕的脸
说话的燕子离开屋檐,最后的晚霞
攥着太湖不肯离去
我有天上的星星,水中的月亮
有江南小巷,关着柴门抱着愁绪的男人
不爱言语,不爱表达
沉鱼落雁
一定是坐着七彩马车而来
她要让所有的目光,叫出她的名字
而我,一直开不了口
江南流行水质的柔软。我说我的房子漏雨,
风铃锈了,指尖的甲红告别了青春
你就停下来。直到现在.......
■ 老家的屋檐
河流搂着水草,含情脉脉
蝴蝶飞来,阳光爬上了屋檐
几多欢喜搁在一群孩子身上
而门缝里漏出的微微笑,是院子里桃花
春天来了,老家的屋檐,有燕子绕来绕去
有衣架的毛领羽绒,姑娘似的惦记雪花
被寂寞压弯的枯枝,长出一瓣瓣叶子
轻柔地贴在檐口。它们议论大大小小的心事
让一只雏鸟,记住老家的模样
河流有水才是真正的碧波荡漾
谁说老家的屋檐飞走了雕刻的神龙
翻开农历,有驾云的羽翅,蓝瓦栖息
有粉红的脸庞,抛出去的羞涩
更多忙于劳作,像桃花的女人
把日子喂养得饱满,把男人放出去
再用一盏盏红灯笼接回家
若问我天高云处,人字形的大雁
激动人心,我会说
老家的屋檐,是风口上温暖的巢
用最简洁的方式,卸下生命中的苍凉
■ 老家的河
不要你奔涌,也不要你沉默
只要你在天际之间
用清澈,柔软
抱着夜晚的星辰
渡我的舟楫,停在了童年的画中
那只很有耐心的鸟,一直记着
我用父亲的牛鞭,吆喝一岁的小牛犊
与你挨着,田垄祈求翻新的犁铧
旧水泵哭着被拆解到废品站
而你一直想不通,自己也将失去天空的蓝
回不到童年拍打你,是幸还是不幸
一路走来,岁月沉默无语
■ 偏僻的小村
掠过草丛的蝴蝶,让偏僻的小村
陷入一种孤独。南风不来
燕子比谁都怀念去年的檐口
河流绕村而去,几株散落的桃树
像女人守着春天
胡琴是白发爷爷年轻时
从城市买进家门的,但现在
一只蜘蛛结网示好
胡琴送走了小村三个女人的青春
包括祠堂,咳嗽
日日祈祷,膜拜的一粒粒香火
桃花是仅有的骄傲
也是借着一点春色,等待回家的笑容
如果能让时光重塑一切
小村啊,一定能找到温暖的理由
■ 存在
燕子忘记了门牌,蝴蝶看到了家
云朵走走停停,河流说:来吧,来吧
我已等待了很久
清明刚去,亡灵还在天堂看着
只是人间,我走在路上,轻于一粒尘埃
不明事理却执于奔跑
时光抹去疼痛的斑痕,一切的存在
就像燕子,蝴蝶,河流,我
还有看不见的生死轮回,有序的活着
■ 一个忘记姓氏的女人
她很少出门。就像我,没有任何心事
抱一支北风谈论北方的大雪
冻结的河面可以走人了
红羽绒小心的追逐,她的眉宇皱了又皱
老榆树守着几户人家的炊烟,搁置的草垛
三三两两。一条道,一座木板桥
被岁月磨损得沉默寡言。整个冬天
抽旱烟的老人围着火盆打转转
她几乎不出门。土改时的裹脚布仍让她
孤芳自赏。说到祠堂的烛火
谁也看不清她眼睛里的秘密
在旧时光下惦记族谱里的男人
她模仿了雪的清高和洁白
让我无异于啜泣女人内敛的痛
她看了一辈子的风景
从没在一只鸟的鸣叫下
重返娘家那条等待了三十年的河
一个忘记姓氏的女人,身在异乡
唯有记忆还能剪一截温暖,慰藉红尘
■ 算卦的老人
算卦的老人:宽袍,长袖,灌满了风
他看天,看地
看逆转的河流,爬上高处的蓝
无翻飞的鸟,无交媾的云
一叶扁舟溯流而下,摇动水天一色
眼睛自是沉静。这是唯一能够收获的慰藉
从远处来,不说老槐惦记唢呐的婉转
我想说你衰败的宅院,红色盖头的孤单
依旧挂在坍塌的院墙门扉
看着来来往往的行人
聪明的燕雀总是择林而栖
接纳一次次寒流
而你偏偏执黄历,算尽尘世,也只是
半截烟斗浪迹天涯
我带来了老家的洋芋和一纸褪色歪曲的文字
我想领你看一看祠堂的烛火,这小小的
神灵,横梁上的草龙,以及追风而去的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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