抒写：曹忠胜诗歌印象
黄土层
诗歌写作的兴发点无不产生于身边和处境，由心起兴，由兴而取象，由象起意，由意觅词，由词搭建语言承重墙或文本结构体。最关键留出诗意的窗户和门厅，以及读者轻叩柴扉的路径。而诗人在哪里？可以无处不在。幽暗处可秉烛自照，明朗处能配合聚光，至于是低吟，呐喊，还是默语。是向外发力奔放，还是向内收紧低调，又因人而异了。说到现代诗，用词用语排场炼意从中西两个诗歌源流而来，复杂性扭结度很高，食而不化现象严重，贫血待补现象也常见。总体现象是去意象去修辞去抒情，抵达越来越通俗“明晰用词”，结构多变意蕴丰厚“复杂筑魂”。没有现代诗阅读习惯的读者，每一个字都认识，总体上还是不明觉厉。曹忠胜的这一组诗，读后的感觉就是这么几个词：幽暗、低语、内敛。富有什么，缺乏什么，皆在我接下来的评述之中。
《腊月，我成为没有脾性的人》这首诗选取的时间点是“腊月”，主要内容是“腊祭”，但在整个过程中自我是深埋在传统习俗的程式中的，低调，隐忍，沉默。而能够进入流动在生活表面的是面具或“躯壳”。“彩纸裹住锋芒”，含而不露，但也“此地无银”。而腊祭结束后，自我从“彩纸”里图穷匕见，回到了真实的自己。这首诗的暗喻多多，脾性-锋芒-“遮蔽的事物”-疤痕-树根，这些都可以对等于自我。这个自我形象，超脱了初生牛犊的生猛和暴戾，而是一种较为成熟的显现。然而在诗歌的空间上，“我”为何要与“诸神”对抗，而不是化入接受，达到信仰的和谐的生活之流，文本里没有交代和拓展。这就是我上文说的富与贫。《隐秘》写得的确隐晦，我也是不明觉厉。一般以“隐秘”命题，在写法上就要有意显豁些，让读者在显豁的日常化的场景里窥见玄妙。
《述，有不可抑制的颓废》 (之四)的写法与《隐秘》相似，题目和内容的位置是错位了的。一般认为，标题显豁而内容深邃，而不是相反。比如我写一首《苹果》就会有人点开看，题目如果是《一颗亟待命名的水果找到乔布斯》未必更好。纠结于这首《述……》的标题没有必要，那就看看文本。这首诗整体上是不错的，将“春天”拟人化，沿着油菜花的花瓣细腻入微地走向大地。“每一片花瓣，也是一堵悬崖”，写出了花瓣枯萎后的两种命运——忧伤飘零和光荣结实。“攥紧拳头”也与花瓣的象有类似之处。春天的绽放和命运的紧握，构成对立统一。《夜雨》的核心是“听雨”，有对天意的认领，有对“故事”的曲折提及，有对生活的妥协。在夜雨中，或许还有直面自我，用夜雨淘洗自我的内修。《雨穿过想象，重回现实》这一首的感受、想象是完整的。貌似在病中，对于窗外的雨有了一种特殊的消极感觉，借助想象力化解了这一份消极。层层剖析这雨箭、雨丝、雨滴。最后彻底释怀了。“每一根雨丝/都是水极其消瘦的状态”。也治愈了“钢针”般的错觉。
简单总结一下，曹忠胜的诗歌处在幽暗的抒情场域里，对自我有清晰的认知，情感力度是向内的不是向外的。现代诗的用语、搭架、造景方面有一定功力。可望继续拓展疆域，扭转方向，创意写作的空间还很大。期待佳作面世！
2022/3/24
腊月，我成为没有脾性的人
整个腊月，属于诸神的天幕
我必须遵循腊祭的虔诚
彩纸裹住锋芒
我微笑着，不说不体面的话
遇见朋友握手
遇见仇人，也握手
他们说"新年好"
我说春天来了。
只有晚上，那些被礼花遮蔽的事物
重新活跃起来:
树用雪花藏起疤痕
根在泥土里
倔强前行……
美好来临时，我们耐心等待着。
2022.02.03
隐秘
风令我渐远
他渐小——
一截枯木
小至禾桩
缩成一粒种子
风停了，我靠近
他开始长出人模
长出人样
他的眼里，长出了春天
一条路
也长在我脚下
2022.02.22
述，有不可抑制的颓废(之四)
春天有纤细的脚，藏在一朵油菜花里
沿着嫩黄的花瓣
艰难攀登
她知道: 寒冷并未消失
有时阴雨连绵……
每一片花瓣，也是一堵悬崖
她必须谨慎，必须在谎言的世界里
学会坚定
她像一个婴儿一样
握紧拳头
如此一生
将命运紧紧攥在手心里
2022.03.08
夜雨
昨夜，暴雨，尽管早已预报
仍然无法改变
这是天意不可违的事情
有人违法，违反道德……违背良知
但他终究
不能对抗天意
雨打在隔热层上，如同一面战鼓
或者说，春天在黑暗里沸腾
这是我唯一的想象
对于生活，我甘愿放弃视力
而耳孔辽阔
——这样静默地听着雨声
与你使用相同的时间
天明，失去燥热
我给自己加件衣服，这不是审时度势
我只是学会了顺从
2022.03.17
雨穿过想象，重回现实
病痛的人，感受天空落下无数的钢针
他只好依赖想象，麻醉痛苦
想象中:漫天箭雨，穿过躯体，穿过历史的深邃
一地殷红的落花。
他终于抓住那支射向自己的箭
箭簇闪着寒光
如同一道道闪电。
他看清了雨: 由破碎，融合
恢复到水平如镜
每一根雨丝
都是水极其消瘦的状态。
2022.03.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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