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虚空内啁啾
我已陷入虚无世界的中心
像一个静穆的顽石坐视空无
日常即神性，日常即荒诞
哦，哪个真实抑或都是谎言
解惑百题迷倒一万个思想
我在虚空内啁啾，声音温婉
在虚幻中刻骨，尚未铭心
0
我在空无一物的室内解题，在
孤寂的蚊帐里想我应该怎样生活
想明天，我该要做的第一件事
和可以做的七件事，并写几句诗
1
拉开窗帘，拉开遮挡光线的帘布
捧起污水里的活鱼，放进清水里
天降的雨丝，细细长长
轻轻拍打彼岸鲜艳的岸花
推开窗户，推开隔绝清风的屏障
白帆在远方朦胧，一双眼球矗立
湖水的中央，鱼群泽光
点亮了红色盛开的向日葵
2
我看见那些避开横冲直闯的人
或是成了大漠孤烟直，或是
成了走动中的人间烟囱
有时，他们自觉地自己捏住
自己，把自己捏成一根烟卷
3
天知何时，无聊成了日常事
打发时光成了不请自来的忧伤
喝酒，喝茶，吹牛，傻坐
不看虚构的画，不听虚妄的词
却清晰听见墙缝里老人的呻吟
墙外寂静，学童失语，而我无措
4
空虚总让人寻找三五个无聊
人一起虚度时光。筹码来来往往
里面的算计是打磨好的铜镜
在勿躁更躁的牌桌上，几张
垮掉的脸映照着答案。铁板钉钉
5
拿出重量这个词。我总是很敏感
我的患者总被一种重量所击中
每一滴水都可以汇成瀑布的力量
上月，一位名叫孙力好祥的朋友
被自行车撞了一下，他用腿
抵抗住巨大冲力，上半身却
随了自由落体力量，后脑勺
像冰雹一样砸向路面。就这样死了
还虚空般直挺挺躺进医院抢救一番
6
疼痛看不见摸不着，形容疼痛的词
五颜六色展现在空旷的嘴唇上
眼痛耳痛头痛牙痛喉痛，因它距离
脑部很近，患者迫切医者急切
而那些远离大脑的痛却鲜有慰藉
脚后跟的痛可以被每天的劳绩
覆盖。鞋子里的痛只能由袜子受理
7
被请到酒桌上，听说他起因于无聊
才喊上几个人过来喝顿酒
那么酒桌上的每个人都成了请客
他填充虚无的物件。这有点
可耻，我若用请客来填埋虚空
恐怕连填牙缝也填不成，加上
一万行诗句也不行。一团独立山火
一滴山涧里的水珠已经告诉了我
虚空与实满，哪一个才更好
8
城市里麻雀爱在电线上凌波微步
风的远方，风景总有美好，但
绿色植被总被赤膊露腿的人占领
乡村麻雀喜欢成群结队地上路
查看今年各类的果实有没有飘香
哎，农民上了年纪还能种什么
乌鸦的叫声打乱了麻雀的思考
9
身边的河流已在三十年间走样
来自上游的污秽在缓慢的曲调中
聚集，死鱼躺在下游映照天空
河提也在曲调中有了伟岸的形象
走动的人群好似并不在意这些
他们，从东到西，又从西向东
植树节就去种种树，死活并不管
10
他为了消磨时光把一句空话
射向蓝天——不料一个女人从空中掉下
尼采的这首《非自愿的引诱者》
被改编成《意料之外》
真的像是一个女人从空中掉下
没有落在翘首露脸的长颈鹿头上
却砸在一个小个子写诗人的脊梁上
11
天空是一面大而无边的大镜子
山与人在镜面里非常渺小
梳妆台镜子比人更小，也更虚空
波纹在明晃晃镜子里潜伏，随时窜出
完成它改变你容颜的本领
真实的虚晃让左变成右让右变成了左
你若借助天空之光展现容颜的光辉
就必须擦洗身体污垢后再去
融入天光，就像石头自己把自己擦亮
辉映天空，绝非借各种光环
照耀自己，也绝非使用各种
人造神油将荒谬的自己抹得油光贼亮
12
秋风之后是漫长的冬季
我看见死亡的床上躺着一个灵魂
一个癌症患者走了以后
又睡上一位一样装扮的新的绝症
我的病床上从来就没有空闲过
你的大梦也从未停止做过
大梦在故意隐藏巨大的空间
像万物被夜的黑色大布袋包裹着
也暗藏着隐喻。而意外总是
闪烁其间，你是个凡人睁眼看不见
13
找到空灵是一个开心事，是一个人
修来的好物件
这种空灵犹如无人要的柳絮可让你
用大把的时间
把它编结一根绳索去拉近某种玄秘
14
孤独的虚无是一泓潭水里的漩涡
你若不愿身在其中打着转转
就必须利用它离心的力量
冲出涡流，获得自身的自由
或干脆析出盐结晶在水底里恬静
15
肉体是实体，灵魂是虚无，它们
互换于无形。无聊能让我们内心
突然呈现想象，来照映现实
无聊是一种真实，死亡也是
生活让人虚无，亡灵却写出了真理
16
明月斜挂半空，在这样的夜晚
瞭望，我是多么愚蠢。白里透白
英雄怎会露脸。大地望着我
望着穷尽照耀的美好明月伴
野风悠悠来，我应等闲安睡才是
17
我时常梦回故乡，梦回芜湖神山
那儿葬埋我九个亲人，熟悉的火葬场
很美，冥界画也是很美。冒烟的烟囱
闪现白骨的意志。那里一定有神临
有灵动的虚境，有人在世外桃源
回到神山。我空净，我念想，我聆听
远方燕雀的啁啾，让我忘记了自己
直至，我的烟卷烧焦了我的手指
2018，11，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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