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喜悦之神降临在身上
——鲁西西《喜悦》赏析
李汉超
恩格斯在《反杜林论》中说:“一切宗教都不过是支配着人们日常生活的外部力量在人们头脑中的幻想的反映,在这种反映中,人间力量采取了超人间的力量的形式。”对于宗教的认识,古今中外虽各不相同,但宗教意识都有一个共同点,就是对超自然神秘力量的崇拜。有人说,诗歌只有与宗教结合被神灵指引才有可能产生好诗,比如但丁的《神曲》,歌德的《浮士德》,泰戈尔的《飞鸟集》等。这一观点虽有偏颇,但也说明了一个道理:当一个人的内心强大起来,获得真正的自由和解放,他便可以飞出凡尘,建立另外一个世界。这时候,他可能就与神和上帝不远了。当代中国诗坛,局限于现实的身体写作者多如牛毛,但寓于宗教的神性写作者并不多见。女诗人鲁西西是屈指可数的一位,她在庞大芜杂的世界和虚无恍惚的自我之间,努力建构诗歌的宝石,纹理清晰,品质优良。捧读她的诗作《喜悦》,我们的心里也会产生无限的喜悦之感。
鲁西西,原名鲁溪,女,1966年生,湖北天门人,现居北京。曾做过10余年中学教师,做过几年杂志编辑,现在某机构做文字翻译。上个世纪80年代中后期开始写作,有作品集《纪念叶子》《再也不会消逝》《国度》《鲁西西诗歌选》等。
相对于中国的女性诗歌写作,这首诗是另外一种类型,既与当下诗歌文本不同,又与中国新诗传统相异。它的别开生面,源自于诗人自己的宗教信仰。全诗11行,分为五节。第一节,“喜悦漫过我的双肩,我的双肩就动了一下”,一种莫名的喜悦来了,双肩顺从地应和着。“漫过”一词,将喜悦比作了水,有慢慢充溢浸透且无声响之意。第二节,“喜悦漫过我的颈项,我的腰,它们像两姐妹/将相向的目标变为舞步”,喜悦进一步加深,颈项在扭,腰身也在扭,像亲密无间的两姐妹,反应相同,目标一致。这时,颈项没有颈椎病,腰也没有腰椎间盘突出,它们配合默契,舞步优美,沉浸在喜悦之中。第三节,“喜悦漫过我的手臂,它们动得如此轻盈”,手臂更是两姐妹,它们一轻盈,就可以变成翅膀,让人飞翔起来。动感增加,美感无限。“喜悦漫过我的腿,我的膝,我这里有伤啊/但是现在被医治”,喜悦继续从上到下漫下来,使腿和膝上的伤得到医治。这是喜悦的力量,更是耶酥医治瘫痪病人的神功。至此,这喜悦绝不仅仅是平常之喜悦,而是神灵的化身了。第四节,“喜悦漫过我的脚尖,脚背,脚后跟,它们克制着/不蹦,也不跳,只是微微亲近了一下左边,/又亲近了一下右边”,喜悦继续漫下来,它要浸透“我”身体的每一个地方,此时,手舞足蹈是自然应该发生的,但它们“克制”着。“克制”使喜悦与兴奋区别开来,克制是来自身体深处的宁静:因宁静而虚空,而能承纳。“不蹦,也不跳”,描绘了克制的状态。承受喜悦的过程就是爱的过程,由喜悦到亲近,亲近是爱的表现,深化了诗意。而爱,正是耶酥所一直倡导的,爱自己,爱亲人,甚至要爱仇敌。这里,左与右并非实指,而是作为二元对立,融为一体。第五节,“这时,喜悦又回过头来,从头到脚”,喜悦一旦拥有,就会生生不息地陪伴着你,自上而下,从头到脚,周而复始,无穷无尽。喜悦的光芒照耀一切,穿透一切,犹如神灵,惠及万物。“喜悦像霓虹灯,把我变成蓝色,紫色,朱红色”,喜悦之神把“我”变成孤独的蓝,高贵的紫,热情的红……“我”从此脱胎换骨,生命从此多姿多彩,一个凡人因而也具有神的性灵了。
“神说,‘要有光’,就有了光”(《圣经•创世纪》),大凡神灵出现的时候,总是在光芒之中。这喜悦不属于尘世,它来自神灵和上帝,既有形又无形。它似水非水,似光非光,神秘而神奇,强烈而强大。中国诗歌缺乏宗教感是众所周知的,而鲁西西却将祝福、忏悔、宽容、慈悲等宗教意识,几乎贯穿在她后来写作之中。这样,她的创作在拥有强大的精神背景的同时,也有了泛灵论倾向。诗评家陈超说:“鲁西西的诗歌朴实无华,但有一种内在的先锋感。”她的这首《喜悦》因“干净、唯美、理想的情怀和精湛的技艺”,而进入了《诗歌月刊》的排行榜。诗人卢卫平说,鲁西西是一位充盈着善、光明和宁静的诗人;诗评家郁葱则说,她的诗作有人性也有神性。我想也是这样,当神性与身体融会贯通的时候,神性提升了身体,身体让神性落到实处。她的诗在深厚的哲学意味里弥漫着浓郁的基督情怀,在宗教感和神性普遍匮乏的国度里,她的努力显得异常珍贵。
附:
喜悦
鲁西西
喜悦漫过我的双肩,我的双肩就动了一下。
喜悦漫过我的颈项,我的腰,它们像两姐妹
将相向的目标变为舞步。
喜悦漫过我的手臂,它们动得如此轻盈。
喜悦漫过我的腿,我的膝,我这里有伤啊
但是现在被医治。
喜悦漫过我的脚尖,脚背,脚后跟,它们克制着
不蹦,也不跳,只是微微亲近了一下左边,
又亲近了一下右边。
这时,喜悦又回过头来,从头到脚,
喜悦像霓虹灯,把我变成蓝色,紫色,朱红色。
(选自《30年30首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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