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国际诗赛 于 2022-2-8 15:32 编辑
1、拐几个弯
为了不被你发现
拐几个弯
让你迷路，在白天的视野
再拐几个弯
玩人间蒸发的游戏
看着你着急上火的样子
我，多么开心
爱就是这样，不能平铺直叙
不能一伸手
就将幸福，捕获
2、小村
就几户人家
依着乡村公路，二层或三层小楼
一家狗叫，全村都能听见
村南是麦田
麦田里的土坟很小
无碑无名
村里就几个留守老人
他们整日坐在朽木上晒太阳
偶尔也会有说笑声，但更多的时间
是叹息，以及叹息后冗长的寂静
3、春节，过故乡
越靠近，风越暖
绿色火焰 在田野蔓延
犬吠间奏鹅鸣引吭
木桥上孩童击鼓般跳闹
迎我走向记忆深处
人与物，对不上当初
召回所有异乡游子
故乡啊！我竟与你
形同陌路
越远去，云越重
西风瘦马 在城市挣扎
兄弟祝福父母叮嘱
木桥下流水回浪向天涯
同我奔波四海为家
起或伏，梦竹外桃花
散开所有他乡旅人
故乡啊！我怎与你
共度韶华
4、虎年继续打虎
虎年继续打虎
虎皮还是得到保护
虎纹在传递基因密码
让老虎归入猫科
一只猫和一只虎
基因密码相差大约只有百分之二
一只虎与一个人
相差却在百分之十五以上
所以打虎不是打人
尤其当一个人的
基因密码倒退到一只虎的水平时
已经身入虎穴能够为虎作伥
此刻，他的虎纹
要在一面镜子中放大
5、我是一个有罪的人
我一直在想
我肯定是一个有罪的人
否则，他们怎么会
用巴掌。用拳头。用锤子
敲掉我的牙齿
用剪刀剪掉我的舌尖
用铁链锁住我的脖颈
我敢断定
我就是一个有罪的人
不然，我怎么会
在孩童时就出落得亭亭玉立
惹人垂涎？无论白天
还是黑夜，我一直都在
用自己的身体赎罪
用身体的伤痕赎罪
用惊恐和颤抖赎罪
我不得不承认
我确实是一个有罪的人
恍惚间，我竟成了
一个有着八个孩子的母亲
我想过要自首
可我无法喊出声
更不能离开这间小屋
即便有时用尽全力弄出了
一丁点儿响动
却还是听不到任何回音
我必须得承认
我真是一个有罪的人
他们任何人都可以伤害我
合理合法，因为我早已
被确诊为精神病。我还活着
就是为了赎罪。我还真是
罪大恶极，因为我一不小心
不仅生出了八个孩子
也生出了被伤害的铁证
6、冬天的边上
破冰垂钓者，不知可能把握住机会
风采用不合时宜的方式
继续沉默
午后，有人在路上鸣笛提醒
小河开始逆流
一直到，一朵乌云遮蔽了太阳
趁天还没黑，母亲赶紧穿针引线
一边缝补衣服
一边呼唤走散的鸡鸭
7、南窗
蜗居北方时总惦记
轻型的、铝质的构想
在一面墙上飞翔
阳光多时
什么东西都会膨胀
包括私欲。有时一整天
望着对面窗台上一盆仙人球遐想
迷茫的书桌
和破旧的窗帘相偎依
把日子敲打成生活
此时不论敞开或紧闲
都有一缕柔和的灯光外泄
8、新生
刺入肉里的针
像无赖，躲猫猫
不得已，深度剖开
疼痛的切口
寻觅那枚
隐形的“刺儿头“
它刺破血管
穿透脏器
游弋到噩梦深处
他用力一拨
飚出，一股龙血
9、密西西比河
如果不是从你身上快速跨过去
就不像一场梦
从小做到大
许多年终于从中学课本上爬起来
爬到我的脚下
如果不是这样宽阔平静
就没办法说清这么多年的梦与期待一样长宽高阔
如果不是这样被红树林灌木丛浸泡簇拥
就没办法跟一个万里之外的游子说清他的繁盛壮美
不能是一条简简单单的河
不能像家乡的普通河流
我跋涉这么远来看你
你的神情要有异样的惊艳
还要有与其他河流不同的流水声
10、狗尾巴草和落日
选择一个最佳时间
进入到你的臂弯
低头不只是一种态度
也可以足见情怀
莫道人生路遥
我用自己喜欢的方式
拥抱你和整个世界
一定要保持
自己能够闪光的那一个点
有了个性就大个放异彩
大地为何不语
是因为她拥有了厚重群山
天空为何不语
是因为她拥有了霞光无限
11、软兵器
天空喊着疼
一枚枚六角锋利的兵器
被发射者藏匿源头
不停撒网
打捞苍茫的静
占领所有陡峭之处
把黑暗赶走
洗白大地头颅
用冰冷给眼眸输液
棉花蘸足水分
生产出洁白的僵硬
阳光下，它逃匿不留一丝踪影
当我们的舌头被白色占领
可以杀人于无形
12、歌手
他们把KTV搬到刚刚落成的露天广场
献出最后的质朴和纯真
向千家万户不分时段地免费分享
不同形态不同分贝的幸福
以主人翁的身份
在城市的天空自由种植庄稼，放牧牛羊
勾勒山川，河流，炊烟和村庄
倾倒暴风雨，泥石流，雪崩，海啸和地震
他们的爱如此充盈富足
又仿佛一无所有
13、高原在暮色里浮动
这是秋日最后一程。诸峰斗转，
猩红的落日如废旧的重锤砸在半亩稻田上。
一束菊花不舍昼夜地引诱着无垠的白云，
去枯颓或新孕一场猝不及防的风雪。
众多辽阔的母亲
把芦苇看白，
接近暮色时兀自将摇晃的身姿
摆进风中。她们的炉火感恩的旺过暗夜，
落木般爱遍千山，霜白色的天吞吐生灵挣扎的痕迹，
一切融入宿命不可抗的秩序沧海。
而人类将用响亮的涛声，
立于转动的空旷高原中央，
把落错的雪和孤星从清晨赶至深夜点燃。
14、祭
我们在父亲的坟前用木棍
将茅草分向两边，压倒
空出一片更大的地方
点燃纸烛
每年正月初五，我们都要来这里祭拜
火焰时高时低，在没有完全熄灭之前
我们就近站着
看风把纸灰吹向远方，永不回头
周围没有一朵春天的花开放
甚至连一声鸟鸣也没有
寂静、忧伤覆盖着山丘
这是千万个春天中的一个春天
这是令人怀念的一个春天
在回忆里，我们把父亲找回来
仿佛心中的月亮又圆了一次
那么多茅草挤在一起，替人间忍受离别
那么多逝去的时光，是父亲热爱过的
教会我们原谅和珍惜
15、日晷
在肉体上刺绣
轻下来的，是骨头
把白云还给天空
把空出来的皮囊还给从梳妆台上一粒一粒往下掉的尘灰
风声掏空一切
装不下镜子、剃须刀，和坪地上的割草机
——而“被夕阳拖住的，是那尚未逃脱的灵魂中的
小小的一部分……”
16、青铜剑
现在一身是锈
铜锈
锈迹斑驳 那些剑上的文字
再也无法呼啸草原
旌旗也尘归尘 土归土
落幕
在博物馆里 它更是无法呼吸风声
无法伴马长啸
无法渴饮匈奴血 壮怀激烈
但历史是无法抹去的
它曾锋利
它曾笑傲石器张牙舞爪的江湖
在云的记忆深处
它也曾是那些王侯将相的宠儿
逐狼 驱豹 追星 赶月
一提当年往事
多少落地的人头至今还在哀叫
游魂找不到轮回的路
商朝大笑走过 秦汉横着走过
只是 吴王夫差剑也罢
还是楚王酓璋剑 越王勾践剑又如何
青铜剑还是要归卷 收档
有人偶尔调阅
都是凡夫尘子查资料罢了
现在还有谁提它上阵
此时 我在百度了青铜剑之后
在这首诗里 还在反复提它
这是青铜剑最好的安慰
17、只此青绿
画格即人格，画品见人品
尚未弱冠的王希孟
胸怀千里江山
下笔遂气势磅礴，壮丽多娇
髻峰竞秀如仕女婀娜
云烟灵动中村市桥径气韵延绵
而其恩师的宋徽宗
只钟情于花花鸟鸟，亭台玉石
难怪如此旷世之作
竟也随意地赠送下臣
难怪大宋人才济济
朝堂尽是庸碌奸佞之徒
难怪中华数千年文明，亿万民众
竟轻易被鞑子铁蹄践踏
亡国为奴，哀嚎遍野
精致的礼仪碎落成脚下污泥
悲，只此青绿
欣，传此青绿
18、轮椅
我坐上轮椅，让岳母推
她说能推动我。但不推
我推自己。推一条整街
的视线
背着我的行人
有低人一头的臀部
老同学大吃一惊
渴望从一个时间点跳出时间
头拧向旁边时
让我感觉是一种疏离的姿势
像一个人默默计算自己
超越他人专属于他的自由
每个人都将拥有
一辆属于自己的轮椅
我今天在一辆八十七岁的轮椅上
经过人世时
得到提前安慰
19、除夕
我不知到什么
是我的部分
我是那年头到年尾之间
行走的……省略
我就是年，除了前瞻就是后仰
除了孤立，就是无援
说是为了生活
出生，入死，把人间盖了几行多余的脚印
数数活着有多少个夕日
我就是除夕
20、曙光
在守株待兔的无奈中
你是一支枪
在暗无天日的隧道里你是一列车
用长夜遗落的炭，点燃东方天幕的火焰
仿佛慈祥的母亲
抚爱自己孩儿的深情目光
灵秀而真纯的你
第一个把花瓣一样的女儿唤醒
将女孩的睫毛亲吻，众花儿笑开了颜
普度的慈航
众神创造的希望
似新生婴儿第一道啼声
传至黑夜中苦苦等待的耳朵儿
神圣之光照亮真诚、善良、美好的灵魂
光明的天使
手握神奇的宝剑
撩开夜空神秘的面纱
刺破了黑暗的桎梏和笆篱
旭阳在春暖花开时重现，葳蕤希望的遐想
生命之光，火炬般照亮我们心灵
像一面旗帜在意义的天空高高飘扬
黎明前的黑暗，痛苦而漫长
一束光，足以发扬光大成为闪烁的万丈光芒
人间最美是心灵的曙光
21、只此青绿
翻腾多少年
终于觑到了宋的审美
虽然，很大可能只是种揣摩
十个百年前，工笔和词
颠上峰峦，已成绝响
瘦金体可真是瘦
舞者也就这么来着
红红火火的世界
需要些许冷
绿和青，生涩
盈满梦的年龄
更需要干脆
在张张弛弛之间
射出你，毫不迟疑的一箭
22、理想
上学。工作。成家。然后是日复一日的
重复。少年伟大的理想早已偏离了轨道
蚂蚁搬家。大雁南飞。喜鹊报喜
人生中没遇到多少焦急，怀念和悲喜的大事
都是不值一提的竹篮打水
落下去的每一滴水珠都将
回归江河湖海，仿佛理想
23、流逝
河水冲洗着石头
雨水冲洗着树木上的灰尘
石头击打着石头
雨水击打着雨水
有人追赶太阳
有人移开大山
有人填平大海
有人坐着船离开
有人提着竹篮打水
有人提着月亮打水
24、观中国女足亚洲杯决赛夺冠
零比一，揪心
零比二，心揪完了
一比二，喘了一口气
二比二，憋了一口气
三比二，一口气喊了一长串
赢啦、赢啦、赢啦……
25、宿命
禁不起等待；那些新鲜的果子
本是坏掉的意义
忘了那棵树长什么样
也忘了种子和根是否仍在一起
每经过一场雨，便埋掉一个曾经
风把跃跃欲试的初枝，榨了个干净
轻轻一跃，任何色彩都融入这片泥地
作弄般的返照回光：落日，总是
凌厉得刺痛。那些树群
继续一声不吭；仿佛旧时故人
几乎都一样：柴火，木炭，灰烬
无一例外
26、涟漪
落日有浑圆之美
鸢尾花一根细长的枝
背景图吞没行板
是什么样的鸟站了上去
什么样的硕果沉了下来
大河有消融之术
你抱着短行的一天
广阔的缎面毫无波澜
你想陈述半生惊恐，事端，鎏金之梦
时代气象万千
巨大的裸露一旦付诸洪流
终是绣针入水，悲喜不值一提
27、慈悲为怀
佛的怜悯
不在于佛像是否塑了金身
一艘古老的渡船
依然能够承受风雨
就像小草，没有花的芬芳
没有树的高大
将根系扎进松软的泥土
用慈悲的力量
守护大地
当我们懂得珍惜
就算闭上双眼
内心也可以装下远处的高山
28、初春
看不到一片乌云
天空却阴沉沉
仿佛巨大的悲伤
无法言说
尽管天气预报已经提醒
还是无法相信
那么明媚的阳光
会在瞬间被劫掠一空
孤寂的沙滩上布满脚印
孩子们早已不见踪影
年轻的母亲，也不知去向
江面上吹来阵阵寒风
那种割肉的痛，让人确信
一场大雪已无法避免
无数冰冷的词语从天而降
狠狠地砸在
我们称之为母亲的大地上
29、父亲
扶摇九万里——
鹰的翅膀，属于蓝天和飞翔
而你，却把翅膀压的很低
在有母性的水中
打捞
星星和月亮……
30、无题
进入田野，蛙鸣稻花香皆饱满
我才能安祥
我渴望追逐蝴蝶蜻蜓蝉鸣
曾折断过它们翅膀
我这块已被狗摘干净肉的骨头
是块白石头，没人愿意唾弃
若能引燃蓝天
你们就放飞一群乌鸦
31、在春天里想你
花儿都忙着去开了
只留下我静守
我就洗一洗往事
用露台上阳光的茂盛
和天空下风的和煦
有绿色接住你丢下的笑
有湖水融化夜晚
星星就学会了荡漾
学会奶声奶气的虫鸣
有鸽子飞出冬眠的树林
那衔满思念的云朵
竟然模仿起白发
此时，我并不想
怎样才能让皱纹泯灭
只想你的明天，何等葱茏
32、今夜我想起你
今夜我想起你，松垮的睡眠的栅栏再无法关紧。
月光，微风和思绪的翅膀，
唯有你，使我置身这样的夜晚。
一切已多么遥远。
那时我拥有骄傲，爱和信念，还未在大地印下诗行。
谁一再摧毁我的内心，抹去路上的星辰？
今夜我想起你，
一生宛如一堆破碎的句子。
33、黑樱桃
挂在树上的那些熟樱桃
宛如挂着辫子奋读人间的黑姑娘
最终它们被园主从树干上解放下来
它们如黑姑娘十八岁大
由不得她自己做主就被父母远嫁到需要的地方
在疫情关头，外国进口的黑樱桃们
被油光发亮地摆在市场里，高价售空
一群貌似黑樱桃的老滑头
挤入社会担任了要职
34、日出
没有人清楚，太阳
被摁在地平线下面
是怎样的惨状
只见带着一身血
还在使劲爬向天空
可以想象，高处
那是多么令人向往
用云擦去血迹后
太阳一路走高，终于
凌驾万物众生的头顶
开始用一只
火辣辣的眼睛
静看尘世万象
对自已的过去
似乎早已忘尽
35、我有我的守护神长山湖
黄昏时分，一片寂静
我有我的守护神长山湖
挖掘着寂静。寂静是我，寂静是你
难得的寂静，将我考古
长山湖是一个考古的地方
考古爱情，考古生离死别
当黄昏撇开人行道
远方，远方，我不能走远
我眼中的风景
翻开玻璃一样的白鹭展厅
犹如新的燃烧在交往。泡沫和眼泪互换
美丽的流浪儿啊
原始的倒影贴着鱼群的文物
妖娆的杨柳弯着身体
像一行孤独
合欢花想过谁
回廊里的春天开始一片寂静
假山在寂静中失眠
亭子面面相觑
乌云读过的黄昏
风的晦涩犹如一句离别
长山湖，长山湖……
你在哪里成为我心中的湖
像守护神一样守护着我
你是我一生的考古
把我变成百感交集的文物。
36、老屋
一幢楼飘动的蓝色炊烟
是它的灵魂
娓娓讲述着老屋里的故事
一幢楼静谧的桔色灯光
是它温热的呼吸
照亮着老屋里团聚的日子
父亲生前积攒的木柴
像他这一生温暖家人的岁月
整齐码放在打米房里
供我们取暖。春节快要结束
炉上碳火依旧温热
儿女们不得不离开。带母亲
去另一个城市，安放对父亲的怀念
37、只此青绿
1
并非全部窈窕。爱了山丘、沙砾中的呼吸，向往未来
借此富春，借此萌出
一生涟漪的细纹，低进岸堤轻绿
不骄不躁，不喜不悲
且由他微弱点染，从无消逝
2
而生命云空，他说迟到却不曾缺席
欣悦来自星星的垂落
是春的风信，是人间流苏，是寻是访是欢是不期而遇的
触碰。是柳丝儿拂湖的不经意
照影峰峦清绿。绵延
3
沉积下来的交汇，蓬勃，和寂静
去以一颗种子的方式孕育生长的符码，拒绝张扬
在他以为荒芜而绝望的时候
蠕动青绿，破冰的哗然
至此，江南章回体行书性灵的生命
38、河流两岸
最初是两大片稻田
然后是两片荒地
后来是一栋一栋的高楼
如今构成高高的城市
河流越来越窄
河流越来越小，小得
常常被这座城市的背影
忽略，或剪掉
露出的部分
活像当年稻田里
被断裂的小蚯蚓
扭曲、挣扎，寻找自己
39、小雪
如果相见。我不说这场跋涉
只说：起风了
白杨树的枝丫在空荡荡地跳跃
我愿意相信 这一刻的欢娱都是坦白
我举不起整个夜晚。我只是一个两手空空的人
不用再继续。我借月光，供养一地尘埃
40、一群日夜守望灯火的土地
回四合村
雪还是原来的亲
火炕依然从前味道
饭菜没有旧时香
父母遗留下的一部分
越来越像她们走路姿势
说话语气
爱哭的样子
一群日夜守望灯火的土地
还在
41、钟表属于人类，四季属于自然
从此刻开始，
我的时间变成了，
春，夏，秋，冬。
再也不是二十四小时，
一千四百四十分钟，
甚至是八万六千四百秒。
那么从下一刻开始，
我的世界变成了，
一亩三分地，
我在春天播下一颗种子。
第一个秋天，
它没有发芽。
我继续快乐地，灌溉。
第二个，第三个秋天，
它也没有发芽。
那我就可以快乐地，
灌溉好多个秋天。
42、虎
本是王者
却被摇笔杆的智叟
蒙上一袭青铜的大氅
伥都养了
怎在乎，给狐狸
撑一回腰
43、几片叶子落到我的头顶
我没有拿它们下来，这样，
它们就能继续保持一定的高度
它们曾高高在上，它们曾为旗帜
它们还是掉落到地上
我默默祈祷：这不怪我，怪就怪风
是风把它们吹落的，然后
是风，把它们一起给押走了
虽然落到了地上，可对于风来说
它们的位置，还是有些高
我不知道，有多少只蚂蚁
从我的脚底躲过，无论我是有意的
还是无意的。不过，对于风
它们从来都是无所谓的
它们低于地平线，它们总是忙忙碌碌
热热闹闹。它们最多听听风声
它们那么渺小
44、人间书
春风稚嫩的笔尖
书写百花盛放，万物青葱
赤橙黄绿青蓝紫断句
描绘的，尽是生机勃勃的梦
夏雨饱蘸激情
书写蛙鼓声声，稻穗弯弯
分行短短长长
期盼着沉甸甸的夙愿，丰满
锋芒收敛的秋光
书写果实累累，红叶灼灼
寒露逐字逐词注解
每个日子，表达得甜甜蜜蜜
冬雪已入无尘之境
书写山水宁静，岁月安好
懂得用留白
包容世间所有的沟沟与坎坎
45、心本无乡，身归何处
我们轻若粉尘，装饰着光阴这堵白墙
除却黄昏，只余留黑夜
荒凉如潮汐般，按部就班
影子蹲伏下身子，还是没学会
怎样悄无声息，越过院墙
咬紧嘴角，染血的唾沫
为失血过多的月亮，疗伤
那层醒着的薄霜，在树梢缠绕
覆盖成裹住伤口的层层白纱
我们了无牵挂地来
终究不能像蝴蝶一样
修行，一生与草木为伍
在一草一花上参禅
尔后，了无牵挂地离开
46、钓月亮
有人用鱼叉，有人用鱼网
捉月亮。猴子用手捞
月亮太狡猾，他们只捉到鱼或者鱼鳞
运气好的捞起一些月光，还有银子
我钓月亮，用心
安静地坐在岸边
月亮没有上钩
太好了，也没有钓上鱼
我打了一个盹。睁开眼睛
发现河干了，月亮不知去向
47、爱情是个虚词
你知道吗
过了很久
我才想起
那句我爱你
应该怎么回答
爱情是个虚词
因为有你世界才真实
可是那是一个
连说再见都太晚的日子
月黑风高夜
48、赶早春
我去金凤山上看桃花
去年曾惊艳了半坡树和整座城
只有腊梅
在跟厚重的积雪拉扯
挣命飞出一个个黄色的蝴蝶
我像赶海的人
没有遇见退潮后的海滩
转头却撞上喷薄而出的一轮太阳
49、拜年
给太阳拜个年
给月亮拜个年
给星星说声
晚安
这偌大的尘世
不过是
我一个人
而你，远在天边
50、锁链
缠在2022的颈项上
让这片土地
站起无数个弗洛伊德
这条锁链
已经缠绕母亲很久，很久
绝望在树洞里
锈成了夜色
我们注视
不能移开双目
要等铁锤砸向无数恶兽的魔爪
砸向垂涎的喽罗
我们注视
要找回呼吸舒畅的心脏
找回怀中的花朵
今天，弗洛伊德们的目光
将灼热的锁链烙在
打盹的画布上
51、看人
看人不能光看脸
也不能只看眼睛
而是要看心
眼睛看见的
并不一定就是真的
当并列的一列火车启动
仿佛看见自己这趟火车倒退了
其实那是幻觉
光看人的心还是不全面
要经过时间的考验
心变了
当时看的也就错了
52、春意
燕子喜鹊，忙着落实户口
小溪忙着拜码头
走在山坡上
你删掉一冬的稀哩哗啦
吃草的小山羊，头都不抬一下
至于春风，你揽
她都不肯入怀
土地宽衣，柳树搔首弄姿
种子的荷尔蒙按都按不住
马路边，几朵迎春
还没有掌握好矜持的要领
太阳把和蔼落实到实处
小山羊只顾吃草，它还没到
考虑梦想和远方的年龄
更不知道岁月里
除了山坡，还有陡峭的悬崖
53、立春
草木在春风中得以轮回
星星点点的绿向远方延伸着
我蛰伏于草木中
深耕着泥土
画卷展开
山那边的泉水已经呜咽好几天了
翻过那座山
碧溪横扫两岸
桃花妹妹就来了
54、关于雪
我所在的温暖小城
多年不下雪了
在冬天
孩子们就着几粒零星的雪籽
想象大雪铺天盖地的阔宕
父亲是见过大雪的
但他从不在孩子们面前
说起当年的雪事
关于雪，他
异常顽固地保持缄默
55、当新的一天来临
晨曦里，万物祥和
你可以看到
远方格外明净
早起的人
为最后一批星星送行
一切事物
都像是才开始发生
那些战争，生死，阴谋，仇恨
所有幸运的
和不幸的事物
仿佛一夜消失
只有此时
阳光才是最善意的神
它温润的手
把世界轻轻擦拭一遍
人间，就无比干净
56、写满悼词的雪花
写满悼词的雪花飞啊飞
飞在风中，是精灵
飞在雨中，是眼泪
写满悼词的雪花，银一样白
白得忧伤，白得无力
白得热恋的尘世仿佛失去了知觉
写满悼词的雪花，玉一样纯
纯得美丽，纯得无邪，纯得浪漫
纯得雪白的乳房无法形容
写满悼词的雪花
沉默着，缀泣着，震颤着
仿佛在替万物说出悲苦
写满悼词的雪花
慢慢啾鸣，慢慢缄默，慢慢融化
就像今生的爱，总是无法留下
57、没过期的假期
股票今天开盘
好了
农历过大年假期度完了
钱包也瘦了
接下来要人间清醒
继续挣钱了
情爱是点缀
柴米油盐酱醋茶
味道
在红灯笼里 期待
58、人间所有的孤独都不及你
1
隐身人，我看不见你
我知道你一定在我周围
你也明白我和你同株同体
——谁也离不开谁
在现实中我们相互厌弃，而你
更加厌弃现实中无能为力的自己
我也厌弃虚弱苍白的自己
——风声四起
星空下，我们常常
相对而立，默默无语
看着夜空深寒的星星
谁也，给不了谁安慰
2
现在，你要把你交给谁
——交给我？
一个背负自己的人
注定让另一个人孤舟不系
注定佝偻着身躯，接受
现实不可捉摸的的审问
岁月峥嵘的判词
我要把我交给谁？
——交给生活？
我满身的勒痕，囚徒般
被呼来喝去。想逃离
又自欺欺人地在蛛网中
打捞着露珠，花瓣，打捞着
接近死亡的飞蛾，蜂蝶
把每一个日子，过得庸常平衡
甚至屈膝逢迎，谎言道具
在白昼我光鲜出行，暗自窃喜
在夜晚又吞下叫做“独活”的草药
偷偷地舔舐风寒酸痛的肢体
疗伤自己，理解自己
也安慰自己
3
我常常站在湖边
看着暗夜出走的鱼儿
衔着星星在湖中
窃贼一样游来躲去
看着在沉睡中缺氧的鱼儿
跃出湖面张大嘴紧张地呼吸
瞬间，又跌入更深的黑
湖底的水草凌乱于淤泥
星星在风中撞击湖底的石头
湖底没有火花，也没有飞溅
浪漫主义在现实主义的臂弯
举着火炬，照着现实的牢狱铁链
比现实更富于经验，经验地
挣扎一种精神，一种美——
用虎豹的斑纹，赞美陡峭的奔行
用鹰的语言，赞美虚无飘渺的蓝
赞美不是控诉，不是批判
赞美更像虚构，更像魔幻
更像慌乱和荒诞
4
我和你，和光同尘在一起
却分不清体外肆虐的风
体内堆积的雪和雨，分不清
哪一个是我，哪一个是你
就像分不清湖岸单薄沮丧的我
和被拉伸，折叠，模糊不清
在湖中漂浮不定的自己
我常常怀疑我，也怀疑你
有时，也想问问你
怀疑是残忍？还是刀锋？
我一个都无法承受
当我走进深邃的矿洞，又想
变得残忍，回归刀锋
在现实里，我只有把怀疑留给你
把胆怯卑微留给自己
像一个犯错的孩子低着头
侧着身子，继续
过下去
5
在路上，我也看群山，听流水
一边把硌脚的石子踢来踢去
大多时候我不是我
也不属于你。我和你
在老水车旁坐下来
保持着距离：默默地
看着旋转的叶轮
把低处的水高高举起
又抛给崎岖狭窄的沟渠
我们不悲伤，也不欣喜
陨石落地，一声巨响之后
在泥土中销声匿迹。留下的坑
像愤怒，像毁灭，像祭奠
像大地的伤口，带着
幽深的孤独，星空的秘密
我和你，谁也不愿提起
6
山林中青草，野花，鸟鸣
在一小片，一小片的阳光里
破破碎碎地摇来晃去
我反复捕着蜂蝶，反复放飞
也努力把鸟鸣揣入怀里
把野花别在鬓际，也在
灌木丛中努力寻找着
虫豸，水声，球茎
——你所说的香气
可我总是垂头丧气
空手而归。它们那么
弱小，那么低微
7
你和我，是亲人
也是死敌。黑夜
我渴望你给我安慰
白昼，又努力把你忘记
靠近你，我如婴儿般
纯粹，不着一丝尘灰
亲吻你，我又惶恐又颤栗
——一地鸡毛，我不知如何
清理，也无法逃离
让你住进我体内？而我
懦弱，逃避——
无枝可依
8
我用尽力气，夜夜把冬天的石头搬进
春天的河里，夜夜在清凉的海域
激荡浪花星空的温暖诗句
我所有的努力为你，也为我自己
——闹钟响起。清晨
地铁口千篇一律的表情
千篇一律地拥挤。人群中
我一边回头，一边被裹挟而去
有时，我也想逃离繁华街衢
信步未被开发的荒野戈壁
不管不顾地仰天大笑
不管不顾地大声哭泣
可我不得不一次次
忽略我，忽略你
想方设法保持自己
与这个世界的关系①
9
我们反复练习的飞行技艺
在现实里不堪一击
假装的爱情，闪动着狐狸的
眼泪。我不敢窥探
月亮的秘密。戏子般
在舞台上出将入相
卸妆后不敢临镜而立
我也常常老生常谈地问自己：
“我是谁？从哪里来？
又向哪里去？”
10
你注定是我的
我不一定是你的
我们努力扔出去的石头
总是明目张胆地给我们
迎头痛击
这一切，都成为
我不可能完全是我的
你不可能完全是你的
千疮百孔，有力的证据
11
鹰在高处，水在低处
水抱着蓝，也抱着鹰
就像我和你，都有伸手可触
的孤独，却不能灯下促膝
落在画布上的鸟鸣，云翳
在春天是暗语，在秋天是雨季
大风过境时，我紧紧地
抱着自己。你抱着你
远远地看着我
我看着你
12
我不是不爱你
也不是不爱我自己
我有我的羞愧
你有你的千丝万缕
在高处的旁观者
都有不可说的忧郁
在低处的练习者更加逼仄
平衡术中，我总是伤痕累累
你常常出没在我周围
我恨你，又不舍你离去
——我，一个失败者
在生活里总能找到合理的逻辑
在你面前，我的虚弱
我的苍白：一览无余
13
生活让我们分离
宿命又让我们相依相偎
在尘世中，我们一身残疾
殊途同归——
在一首诗里，我们又
手握暗器，原谅自己
从此，不再看见动物园的虎豹
无故落泪。不再看见飞过天空的鸟儿
兴奋地反复张开双臂
14
青草地一堆瓦砾，上面
跌落着我儿时折的纸飞机
15
人间辽阔，岁月慈悲
万物都有宽恕之美②
废墟上，飞鸟遗落的籽粒
春天举起一抹小小的绿
那是我给你唯一的交代
也是你给我最后的
唯一的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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