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故乡是新野


●新野志

有十里桃花，有大片的郁金香
有一条白河，清澈见底
有三国志，有汉桑城，有一群美女
有野惯了的风筝，有白河
这里的人都善良，都煽情
都不往食物中下毒
也不往桃花中下注
这里的衙门，最是安静
一些骑马的人跑出来
有的人喊着躲开
有的人行着酒令
偶尔也有人在桃林中摆下香案
来来来，抡起衣摆跪下
这些久远的英雄，他们都还活着
他们都喝酒，都提着脑袋
有时候也会杀几个恶霸
挂上城楼中
供人来回读出姓名



● 新甸铺镇



位于新野南，白河西边不足百米
十字街仍旧东西南北向
横着不往东，直接一路向西
旧灯笼挂在屋檐，一把风
偶尔也吹，偶尔也疯
偶尔也从街道穿过，偶尔也带红男绿女
偶尔也去找一个小摊贩，问询一下
关于往事的秘密。向南的街道
卖糖人，卖糖糕，卖油条，花生米，毛豆。酒糟子
卖一些老物件，一些老玩具
吃吧，吃一次少一次，干一次算一次
喝吧，来一瓶老白干，两碗黄泉水
四两花生，三两蟋蟀脚，再来二两公蚂蚁
所有醉酒的人，都从河对岸来
所有的酒缸都见底，所有见底的酒缸
都住着一个女子，有时候她笑着
有时候哭，有时候她丢金豆子，银豆子，水豆子
有时候丢月色，没有可丢的
她就跳下去，你不爱我
我就去死





● 在新店街


没有咖啡屋，没有酒吧
没有靠窗的位置
也没有一个人
盯着你看，也没有一串脚印
在深夜里左摇右边
不着边际。没有人隔着门
给你献祭礼，天空凉了
飞到远处的鸟儿
找不到归途，我所知道的地方
不过是一条河，清澈无辜
关于白蛇和青蛇的故事
我们绝口不提，不过是一只飞蛾扑火
一只自寻死路。我要回家去
喝茶，发呆，洗衣服
偶尔也学蝴蝶飞
飞累了，就找到那个爱我的人
和他生一大堆孩子



● 杜岗村



整个村子都空了，空荡荡的村子里
偶尔有风声，有麻雀，有三两只狐狸
也有趁着夜色出来的鼹鼠
它们守着守着，就逐渐老去
就把江山，交给儿女


再也看不到一个人，一道炊烟，一声叹息
我儿时的小月亮，踪迹全无。我的亲人
他们有的去了，有的全家迁移
巨大的落日掉下来，我们都接不住
都无能为力


杜岗村还是杜岗村，我也还是姓杜
我的祖先都睡了，他们住在墓穴
有时候也会捎个信儿，告诉我
曾经的繁荣昌盛，如今一片荒芜
人烟稀疏



● 杜岗村记事


1


没有山，一大片的庄稼地连着庄稼地
没有海，一条白河连着河南湖北两地
没有稻田，大片的麦子一茬接着一茬
没有长江，它在我们的下游
是我们的姐妹兄弟


村子前的老槐树，一直都挺立在那里
村子里的鸟雀，年复年月复月且日复日
它们都替我们守住故乡，守住落日
守住老去的炊烟，守住我们的故居
它们还在，而我们四散逃离



2


村东大片的桃花林，杏花林，油菜花金黄
它们每年都回来一次，有时候莞尔笑笑
有时候含羞不语，更多时候它们
依然婀娜，依然俊秀，依然如我们初见时的样子
一些野草一如既然的疯着，偶尔有一只蝴蝶
从村东飞到村西


村里的小学，还在老地方，郎朗的读书声
也会翻过墙来，也会在一个老地方
把书包翻来翻去。很久很久之前我也坐在里面
也写作业，也读书，课余的时候也翻捡鸟鸣
掉落在地的风声，有的横扫过村庄
有的隔着银河，说声辛苦



3


村庄的炊烟越来越单薄，越来越稀疏
穿着粗布衣裳的母亲，有时候站在村外
有时候站在门里。有时候她的声音越过头顶
有时候在香樟树下，她的唠叨声
越来越低
越来越模糊


一些蜻蜓飞回来，它们再也找不到门楣
找不到归途，找不到荷叶上的玉珠
藏在露珠里边的太阳，有时候摇晃着
有时滚落下去，它们没喊我名字
它们都沉默不语，我也是



●杜岗村的土地


可以种瓜，种豆，种树，撒下向日葵的种子
可以挖一个小池塘，养鱼，栽荷花，捞起星星
可以去折柳，去取一段桃枝，驱鬼辟邪
或者是蘸一点清明雨

死了很多年的人，有时候从土里钻出来
有时候也有人排队进去，他们都无声
都无言，都无语，都有气无力
努力了这么多年，依旧还是没有离开的勇气

这一小块土地，埋着许多人，有的是亲人
有的是邻居，有的是夫妻，有的是父子
他们守着杜岗村，守着这片坟墓
把故乡两个字死死抱在怀里



●  杜岗村的花生

大片的白月光，大片的花生地
他们一颗颗跳下去
上来的时候，要不就是拉着儿女
要不就是伴侣，拖家带口
也有孤零零的一个人
很孤独

它们都穿一样的衣服，都住一样房子
他们都年轻，他们全部都不服输
偶尔也会偷来一些露水
也会弹奏神曲，有的也会摆姿势
也会在回村的路口
和熟人打招呼


它们一茬茬活过来，一茬茬死去
这一茬的春风中，我看到有两三个人
背着墓碑上的星星，寻找前世
一棵桃树正背着风声站着
静悄悄的，静悄悄的
不言也不语




●  杜岗村的蚂蚁

再也没有比草木，更勤快的传信者
再也没有比季节更残酷的杀戮
再也没有比人更快的忘记
再也没有一群蚂蚁，围着我的脚边打转
偏不看我眼神，它们各自忙忙碌碌
面对一些超级庞然大物
它们也不喊援军，也不怕危险
它们都是好汉，都是铁娘子
它们该干啥干啥，喝酒，做梦，打呼噜
喂身边的小娘子一口蜂蜜
叫哥哥，叫哥哥我疼你爱你宠你
教给你兵法，让你上阵杀敌
让你所向披靡，让你有大把时间打发无聊
让你把面壁的时间，从一把阳光下
延伸到星月骤亮的夜晚
让你和我成为同伙，天色暗下来
不妨告诉你，
我不是坏人，你也不是



●  杜岗村的野花


她没有名字，我也是
我们都活过一生
她是我们的亲人，朋友，邻居
她是我们的爱人，情人，情侣
她就是妖孽
不管风，往哪个方向吹
不管那个方向的风
都吹不倒
打不垮，累不死

我很少写故乡，这可能是我16岁就离开家乡的缘故。红蜻蜓的这一组诗，很有味道。

有时候也杀几个恶霸
挂在城楼中
供人来回读出姓名

翟永立 发表于 2020-8-18 09:00
有时候也杀几个恶霸
挂在城楼中
供人来回读出姓名

新野是一个有故事的地方

情真意切

严家威 发表于 2020-8-18 09:27
情真意切

不错

这组诗乡土气息浓厚，语言质朴而情感真挚，可读性极强

袁文章 发表于 2020-8-18 17:32
这组诗乡土气息浓厚，语言质朴而情感真挚，可读性极强

同感

翟永立 发表于 2020-8-18 17:14
不错

严家威 发表于 2020-8-18 20:3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