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灵的放松与精神的自由飞翔
——读卞云飞的诗歌
孙明亮
里尔克说:诗是经验。是经验的传达,是经验的生长。好的文学作品,总是能够在人们习以为常的领域,挖掘出不同寻常的个体经验。卞云飞是一位户外爱好者,对户外运动有自己独特的发现,发现在户外运动中那些鲜为人知的秘密(或者真相),没有发现,就没有文学,或者说没有有价值的文学,卞云飞的发现就是切入并竭力揭示户外运动背面的东西,他的诗歌世界就是对这项运动的诗意抒写,所描绘和展现的是大家眼中都有、诗人心中独有的世界。在诗歌中,根据自己独特的人生经历和户外运动这一特殊的地理与人文环境的独特感悟,以自己独特的话语方式,表达着户外运动的深情守望,抒发着对户外运动的现实关怀与人文忧思,其忧思越独特、越新鲜,给读者的冲击力越强。
在诗人的心目里,渴望在云端放置自己的眼睛来俯视大地,回到大地深处,渴望把那些户外运动中的事物,尽力托举起来,成为天地间有感而发的触动,在全力俯身大地之余,托举起来的事物,不但有土地蕴含着的全部气质,更有着独自的情怀,除了心怀一颗敏感的心,诗人带着对天下苍生的同情与悲悯,去发现,去写作。感悟情感的美丽,这些情感包含亲情、友情、爱情。在行走中凝眸,“遇见”;放低姿态,谦卑地,在仰望中遇见世界的美好、崇高与伟大,也遇见世界细微与苍白的部分,遇见亲人,遇见自己。这一过程充满艰辛与孤独,也充满了发现的乐趣和惊喜。
诗歌绝不能远离我们的生活,到故纸堆里去寻找所谓的诗意,它和生活的关系是切肤的,甚至是融入肌理的,可触摸,有温度,有人的气息,这就是诗歌的在场感。诗最终源自“我”对生活、对人生、对这个世界的体验、感悟和看法。因此,能否可以这样说,有什么样的生活状态和生活态度,就有什么样的诗。卞云飞对生活充满了热爱,所以善于并敏于捕捉生活细节——那些最有情趣、最耐人寻味、最能引起人们想象的细节,并具有提炼、加工和在诗歌中还原生活细节的能力,让其诗歌有血有肉、有生活气息、有人的气息。
诗歌《一个男人的中年》,回顾自己走过的路,一是写诗,一是行走:回到生活现场,在行走中遇见世界的美好,发现生活的诗意。若要诗意地生活,就必须学会发现生活的美,感受季节的流动与更替,倾听追求和奔跑的声音。这样,就能把生活中的浮躁,化为养心的雨露。诗意地栖居,应该是一种美好的与自然和谐相处的生存状态。
几十年,
常在深夜取出文字的子弹
对准自己练习扫射。
一些记忆被树叶般击落,
一些鲜红的情欲已沉淀为酱紫,
只有跑不尽的
五公里、十公里、二十公里……
才能将之封存,并在未来某个时刻
可能将之激活。
一个男人的中年,应不断在人群中
抓捕自己,并将之带离
一些记忆被树叶般击落,一些鲜红的情欲已沉淀为酱紫,这些以往美好的东西,在脑海里渐渐成为回忆。人到中年都有疲劳的感觉,家庭、家人、事业都让自己疲于应付,不能适应,如果此时有一种动力,让自己突然加大马力,有使不完的劲,这样的话,下半辈子就会马不停息,让自己的事业辉煌腾达。我想,在诗人心里面,这样力量如同马拉松运动,五公里、十公里、二十公里……,将生活的动力激活。是啊,一个男人的中年,应不断在人群,抓捕自己,并将之带离。不断地发现自己,不断地挖掘自己,让自己永葆青春不老,适应社会潮流的变化。
人到中年,发生各种变化也是很正常的,家庭变故,情感变化,都有可能,对于一个婚姻家庭来说,其变化意味着什么,我们如何去处理,我们读诗歌《中年的火车》。
火车曾满载二人希冀,驰骋在
婚姻的内部
日子是一节节车厢的虚线,
穿过幸福初升的平原或厌怨笼罩的山谷
为什么途经的站点越多,与铁轨
摩擦的声音愈沉重?
这看似平常的呜鸣背后
可能隐藏着一场中年的雪崩
铁轨有原则,
——不把无望伸向远方
一列火车就是一个家庭,在自己的铁轨上奔跑,日子就是一闪而过的虚线,穿过幸福初升的平原或厌怨笼罩的山谷,有幸福的体会,也有厌怨的感受,五味杂陈,各种滋味,都慢慢品尝了,由不了解到了解,由不熟悉到熟悉,一切都失去的当初的那种生活激情,走过的站点越多,厌倦感越强烈,摩擦的声音愈沉重?一点点的生活细节都会让人觉察到人的变化。这看似平常的呜鸣背后,可能隐藏着一场中年的雪崩,一场危机就在眼前。火车是一个家庭,总是有着前行的方向,铁轨是不偏不倚的,有自己的原则,是对是错,自然会按照原则处理。诗歌告诉我们,中年的火车,是危机的火车,要时时处处注意保养,增添生活的乐趣,让火车在四季如春里徜徉春天的诗意,让生活经久不衰,充满活力。
卞云飞是一个户外运动爱好者,善于用运动来提示生活,来引导生活。诗歌是注入感性,还是注入理性,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要注入人性、心性和灵性;诗歌是有影响力,还是没影响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要有生命力、精神力和思想力。诗歌《左右互搏》,就体现出这种力量。
两种力量在互搏,一个是左,一个是右
时常,左手打右手一直拳,右手
还左手一摆拳
诗对马拉松说你是疯子。马拉松对诗说
你是精神病
写诗的说诗是人间良药,跑马拉松的说
马拉松可治百病
白天说夜晚太黑,夜晚说白天太假
白天,夜晚……夜晚,白天……
半辈子左右互搏
只为打赢自己
两种力量在互搏,这是我们生活司空见惯的,也是矛盾的具体体现,没有矛盾,就有进步,在矛盾中成长,在矛盾中消失。谁输谁赢,也不是绝对的,谁对谁错,也不是永远的。右手也好,还左手也好,都是自己的手,写诗也好,跑步也好,适合自己就好,白天和黑夜,都有自己存在的理由,没有必要去斤斤计较。诗人最后告诉我们,半辈子左右互搏,只为打赢自己。让自己成为胜者。一般来说,两种力量在互搏,一方总是想战胜对方,成为赢家。这里,反其道而行之,只为打赢自己,我认为这更符合辩证法,输了也好,赢了也好,总能证明一点什么,证明自己最后的结果。
卞云飞是一位思考着,不是说只要言志便是好诗,只要有激情就能当诗人,其诗歌让我们感受到他的经历和情感的丰富性,质朴的语言,中年人的情怀,有天下行走的别样滋味记录,让我们明白读一个什么样的人写的什么样的诗。阅读中让我心动的是,诗人所有的出发、经过和回顾,都有自己的影子。那就是自己,对生活的思考。诗人的思考无疑是有收获的,对户外运动中的发现,无疑也很成功。我们谈到的日常之事,仿佛都发生在我们身边。这无疑是诗人的发现在起作用——它导引我们前行,让我看到并记住。
2021年11月22日
附:
卞云飞的诗(八首)
一个男人的中年
几十年,
常在深夜取出文字的子弹
对准自己练习扫射。
一些记忆被树叶般击落,
一些鲜红的情欲已沉淀为酱紫,
只有跑不尽的
五公里、十公里、二十公里……
才能将之封存,并在未来某个时刻
可能将之激活。
一个男人的中年,应不断在人群中
抓捕自己,并将之带离
中年的火车
火车曾满载二人希冀,驰骋在
婚姻的内部
日子是一节节车厢的虚线,
穿过幸福初升的平原或厌怨笼罩的山谷
为什么途经的站点越多,与铁轨
摩擦的声音愈沉重?
这看似平常的呜鸣背后
可能隐藏着一场中年的雪崩
铁轨有原则,
——不把无望伸向远方
左右互搏
两种力量在互搏,一个是左,一个是右
时常,左手打右手一直拳,右手
还左手一摆拳
诗对马拉松说你是疯子。马拉松对诗说
你是精神病
写诗的说诗是人间良药,跑马拉松的说
马拉松可治百病
白天说夜晚太黑,夜晚说白天太假
白天,夜晚……夜晚,白天……
半辈子左右互搏
只为打赢自己
桃子坏了
一只桃子被啃掉三分之一,
发现里面蠕动着几只白虫,
它们也在啃。
开始有点恶心,但转而一想
——我向内,它们向外,
与我里应外合
干掉了这只鲜美的果肉组织
风之诗
风在海上堆起座座山峰
又将之悉数推倒,堆起……再推倒……
看完这段视频,已是
被疫情囚禁的第34个黄昏
一个独居者的公寓从朝阳漏进来,
到黄昏的灯光透出去,窗帘也像波浪
被风一次次撩起,抚平,撩起再抚平……
忽然很想知道窗帘下那束花的名字
一只蚂蚱坠落阳台,啪嗒惊动了
整个房间
它是被风击落的,
它是不是孑孓而行至这里?
我捏起它,窗外秋意渐浓
凝视一幅画
人体状。冷色调。暗黑。山脊般
蜷卧在冰雪中
凝视它,一分钟,两分钟,五分钟……
发呆。进入冥想
她的脚趾,腿侧,
高高耸起的臀部,后背,臂膀,臂膀下
微微袒露的乳房
皆被镀上了鲜润的肤色
——她活过来了。哦不,
她更像个逃离的女孩,从她的闺房
逃往大山……
静静地蜷缩在我眼前,雪是她的婚纱,
我是她的看客
把沉默交给跑道
被生活偷走的
跑道会悉数还给你,
会接受你一切疲惫与不快、
庸俗与卑劣……
爱情如何将你摁倒在地的,
跑道会在你专注时将你扶起,
会不厌其烦提示你
不要再为某种欲念出卖自己
(以免大梦初醒后的落空)
——是的。把沉默交给跑道吧
跑道最懂你,
让你在有限内找到无限,
在循环往复中不再重蹈覆辙
无论慢跑或冲刺,
当跑道是女人,是知音,
是肉体的医生,精神之道场……
只要你愿意,随时,怎样,都可以
沉默诗
自诩诗人。从多愁善感的上游
来到孤独、敏感、忧郁的险滩
背影深谙时间是永恒枷锁,却无法
像一只低等生物(人类喜欢给事物定性)
无视它的存在
除了想象,也无法体验雨水
渗入植物毛孔的兴奋与畅然
只能伴随身体的老去愈来愈愿意
把自己关在屋内,听秒针在钟盒里
哒哒复哒哒,听雨点骤然砸向
窗棂和空心铝合金晾衣架。嗯——
这是一个诗人该有的状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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