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位诗人赏读百定安的《风》
附:
风
百定安
那天有很大的风吹着那女人的头发
和挂在矮树上的细花床单
那天的风吹竖了女人的头发
床单上的花朵澎湃地散向四方
当她弯腰揽下
飞起的穹窿和星群,像玛丽莲.梦露
揽下裙底
快活的身体
20210604
和炊烟和乡愁一起远去的事物
——简评百定安的《风》
梅雨
当你们提及邻家大叔或者自家兄弟于坚、陈先发、张执浩、胡弦和远房亲戚卡佛、贡布里希的时候,我在玩姓名置换游戏:你们说了一百个你们喜欢的中外诗人或者评论家,我每次都把你们喜欢的人置换成我喜欢的诗人、评论家百定安,置换了一百次,坚定而安适。这个爱喝酒的男人,并没谋面,他的黑白照很像那个著名的硬汉子——海明威,英俊而粗犷,胡须都能把石头扎出陨石坑来。他的疏于打理的莺飞草长的下巴,有时让我想起托马斯·品钦的《万有引力之虹》,这个下括号,似乎只包括了天堂,并没包括人间。这个住在海边的男人,我们都亲切地把他叫作“百师”。——百万人的老师,百亿人的老师,还是一百年后仍然是我们的老师?秘而不宣,不必深究,叫得亲切就已足够。
每次看百师的诗或者评,我都把手头的事和心头的世界放下来,不是欣赏,而是任由他的阳光、月光一通透彻的照耀。今天看他写的这首《风》,直接就给吹疯了,也就是你们所说的陶醉:有谁会拒绝这样的机会,不淘气一回,不醉不归呢?我们在教孩子们做高考题的时候,往往会抓住一些“母题”反复训练,这里所说的“母题”相当于万题之源。诗歌其实也有这样的“母题”,像风呀,雨呀,云呀,花呀,草呀,这样的意象往往是伴随着诗神一起出现的。不知为什么会这样,也许诗神耻于和人类走在一起,才和自然走得更近些吧。因此,优秀诗人都会乾坤挪移法:他们的站位往往是诗神的站位,他们把诗挪移到他们的精神原乡——大自然,或者大自然总是在他们的诗歌后台站台。百师的诗歌,你只要细看,诗神没有哪一次不在暗室的红灯下显影。
这首《风》似乎在传颂一个香艳的故事,百师不写滚床单而写晒床单,殊为不简单:风在风流,在风雅,在风情,风在世界的某处发传单,比吹起梦露裙子的鼓风机弄出了更大的动静。穹窿和星星让人浮想:穹隆是惯常所说的石榴裙?是君特·格拉斯的《铁皮鼓》里外祖母安娜·布朗斯基的裙子?试问哪个女人的裙子不是男人的一片天呢?还有哪些白的星,红的星。百师,这个百师的穹隆可以新冠溯源到敕勒川了。还有,别人都在夸赞梦露的裙子的时候,百师直指事物的本质,心如止水地关注了梦露快活的身体。这很致命。最最可贵的是,百师敏锐地抓住了一个日常细节:滚床单之后一般都会洗床单,特别是新婚夫妇,那是一种风俗化了的必要的炫耀。滚床单之后还敢人脏俱在地在阳光下洗晒,这就很良家了,这几乎是古风了。在世风日下的当下,这首颂歌同时也是一首挽歌,这是和炊烟、和乡愁一起远去的事物。这只有手握倍增器的人,和诗神一起“风乎舞雩”的人,才能写出刘亚武先生激赏的魔幻现实主义佳作。
黄土层赏评:
在评论版呆了有一段日子了,每一位都是我的老师。印象中大家都能写。写繁密的写简约的不一而足,共同点是总有一些精粹的东西火花一样迸溅出来,启人心智。提到群里的百定安老师,人称“百师”,我感觉就是“百万雄师过大江”的百师,他的诗学修养高深莫测,诗论诗评澎湃而涌自不用说,他的诗歌文本往往用极简的方式呈现,给我们以范本或教科书式的启发。昨天的《球场》就“哐当”几个动作,征服了一群人。今天的《风》也就呼呼几下,吹迷惑了一群人。如梅雨等几位老师直到现在还在“半空”里飘荡着,没落地儿呢。在我看来,这首《风》不简单,三节,层层递进,丝丝入扣,从全景到特写,细节生动如鹰眼猎物,迅而从容。视点是从头开始的,飞流直下,风光无限。老百嗜酒,心性活泼,情趣盎然,写出这样的诗歌是风之幸,是女人之幸,也是梦露之幸。“梦露”入诗,是一个亮点,画龙点睛之笔。“穹窿和星群”飞起,毫无春光乍泄之虞,优雅收官,堪称完美。
红力赏评:
百兄今天早上写了这首诗扔进群里,立即刮起一阵热议的旋风。这阵風因诗里的这阵风而起。诗里的这阵风其实在百兄心中已经刮了很久了,以致于已经成为了一阵永远抹不去的定了格的风。这阵风至少因为这首诗与百兄发生了纠扯不清的关系,它至少通过百兄的文字让我们也感受到了留在他心里的那种美妙的感觉:那种催生人想象力的动态画面,女人的头发、细花床单,以及因风而起的女人动作。这些在“那天”发生的一幕,在“今天”又发酵出来,可见那一幕带来的感觉影响的持续。这可能就是日常生活内化于心中之美的发酵过程吧。那留给读者的巨大想象空间,使得这种美感因人而异地发酵出千姿百态蕴藏于读者心中的神秘故事。“那天”的这阵风,便这样刮进了每个读者的心里,成为了每个读者的“那天”。
陈一默赏评:
如果要用一般的套路去分析这首诗,我想,未免是陷于惯常和平面的。看似放诞的香艳里有几个镜像:床单,女人的头发,花朵,风,玛丽莲.梦露的裙底,穹窿和星群 ……像梵高的《星空》里那些流动生猛色彩斑斓炽热剧烈的大无畏。这是有点要命的,如同是一副抽象立体的块状色卡,又有具象的细腻补充和快速打开,所谓的大泼墨,大油画,不拘一格和放旷即是如此。如果小确幸一点,把聚焦点打开,集中到“快活的身体”上面,大开大合的切口里,我想我们应该是会关注到那个生机盎然的“性”字。这首看似岔路极多却又香艳绝伦与君子风范调度得非常得体的诗作,无疑是带有强烈的弗洛伊德式的典藏。性欲及其能量生来即有,百师只是端呈着,在怀璧。他极其冷静的,通过诗歌这根猎枪,用艺术的声调和胸腔打开给你看。你看到什么,可能与上帝无关,但肯定与你的星空有关。你看到什么,忍住着又禁锢着什么,但这个世界都会始终如一的亲近着这种和床单有关的,男人和女人终生厮守矛盾和解又消融的,生机勃勃又嗷嗷地澎湃着的花朵。
只蝶痴梦赏评:
诗人百定安如果不写诗,而是去做雕塑艺术,他也一定会是一位杰出的雕塑艺术大师。他的这首诗歌《风》,就很能从另一侧面反映出他在雕塑方面的潜质,在他这首诗歌意象中,就显露出了某些雕塑元素的端倪。
这首《风》诗,即是诗人对风雕塑一样的呈现,更是诗人对一位性感女子雕塑一样的艺术美的呈现。风吹竖的女人的头发,以及床单上的花朵澎湃地散向四方,都像是诗人在诗歌意象上的定格。在这里流动的风与诗中主人公竖起的头发,都似乎瞬间被凝固了,具有了雕塑之美。
特别是第三节,诗人在诗歌意象中代入了美国导演比利·怀德1955年《七年之痒 The Seven Year Itch》,梦露经典捂裙镜头,这与诗中主人公在狂风中收紧床单的镜头达到了一种瞬间的重合,这种重合,无疑令诗歌意象的表现,有了雕塑艺术定格的美感。
整首诗,诗人攫取的是一个狂风中女子收床单的瞬间,而仅仅就是一个瞬间的呈现,就足以显现出诗人深厚的具有雕刻艺术呈现的功力。同时,从某种程度反映出了不同艺术的相通性。
老家梦泉赏评:
我的老乡,百老师这首《风》,越刮越大,几乎成了台风,摇晃着编辑群,摇晃着我和我拽紧的这个周末。
忍不住也瞎诌几句。这首诗里的“风”是个整体隐喻,且隐喻的指向也不是单一的:可以是性爱之风;可以是远离的生活之风;亦可是梦幻之风,等等。关键是他呈现得巧妙:其一:镜头的推进——远、中、近(聚焦);其二:每一个具象有生活的一面,又有隐喻的一面,且契合的非常自然,贴切;其三:基本都是自然呈现,几乎没有主观强加;其四:由呈现外在的物或自身外露的物到呈现遮蔽自身的物(裙子),风飞起的穹窿和星群,就像飞起主人五彩缤纷、肆意膨胀的梦幻,让诗意轻轻漫进深区。五:唯一的主观强加(这也说明什么都不是绝对的,适当地点缀也是必须的):
“像玛丽莲.梦露
揽下裙底
快活的身体”
是对诗意的延伸至关重要的。因为玛丽莲.梦露是由低到高,顽强、真诚实现自由(包括身体的自由)的代表。
一首八行的小诗,留下如此多的品味空间,且蜿蜒如奔泻的清泉,隐入深涧,空闻其响,非常人所能及,美哉,妙哉,这摇曳多姿的“风”……
刘亚武赏评:
“创造出生活的某种清新与生动感是诗歌可靠的目的”,这是华莱士·史蒂文斯的肺腑之言,同时我相信也是诗人百定安一直努力拓展的方向。从这首诗的文本看,他确实做到了,可以说走出了诗歌惯性写作与类型化的陷阱。
这是一首八行短制,写的只是一个女人晒床单的场面,但是却写得荡气回肠活色生香,极具现场的画面感。读诗的人,如同见到一个长发飘飘的女子正在抻开她的细花床单,正在以纤纤素手护住鼓荡的床单和飘飞的秀发,甚至是女人被掀开的裙裾,我们甚至可以听到她娇叱的清音,而这一切,只是因为风的缘故。
回到这首诗的文本,第一节就很有画面感,第二节复沓式渐进,具备了歌的韵律,写出本诗最亮眼的句子:“床单上的花朵澎湃地散向四方”, 床单上的花朵怎么会随风飘走呢?这一刻简直是博尔赫斯附体,魔幻现实主义真是个好东西,可以说是打破一切壁垒的通天神器。但是从文字背面,我读到女人怒放的心花,和对于生活的热爱。
当读到“飞起的穹窿和星群”时,心里咯噔一下,心想词用大了,但是看到“玛丽莲.梦露揽下裙底”时恍然大悟,原来这个“穹窿”是女人被风吹起的裙裾,星群也只是裙上的碎花。在这一点上,眼前这个女人和梦露经典的揽裙动作几乎如出一辙,但是本质上完全不同。梦露在世界男人心中是性感女神一样的存在,眼前这个女人虽也不乏“裙底快活的身体”,也就是性感迷人的一面,但是她这个动作更多是一种本能,她还有着人妻或母性的光辉(姑且当做已婚),抛开“穹窿和星群”比喻的意义,覆盖的正是大地,那是一切生命诞生的源泉。
此外从技术上诗人设置玛丽莲.梦露这个并置的动作,可以使得结尾的收束不会过于扁平和庸常,大大增添了趣味性,让整首诗呈现出棱镜般散射的光效,不禁让人心旌神摇而回味隽永。
水晶赏评:
“诗不单是生命的起始和归所,诗更是生命之展开,常在常新的过程。”夜读百师这首《风》,他向我吹展开一幅速写小画,女人的头发、细花床单、弯腰揽裙的动作,寥寥几笔,便勾画出一个曼妙的成熟女性的活泼泼的美。
这首诗借由自然物象“风”的指引,而注视的落点在世俗生活上。诗人无疑是擅长把握描述、提取生活诗性的语言的,几个简单意象便提炼出他对生命的理解。在这里,生命是其自然体现的,它冥冥地喘息,涌动着某些不确定的味道,活力、美、性感……这也正是生命的自然状态,诗是欲望世界的“林中空地”,使我们看到那些纯粹的美的部分,同时诗歌语言的巨大包容力更使我们感受到一种迷人的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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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牛,别默默的看了,快登录帮我点评一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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