喀纳斯月亮湾
作者：宁明
到喀纳斯月亮湾，我是来请教
一条河水隐藏于内心的高超智慧
它让那些高傲而固执的高山
一个个都乖顺成了搂进怀里的孩子
河流深谙顺势而为的处世之道
为了赶路，从不与任何阻挠者纠缠
恰是这些恃强凌弱的石头
在水流面前，不得不拍出赞叹的掌声
貌似胆怯而绕路前行的河水
实则是找到了一条思想上的捷径
因它深知，与任何一个不可理喻者对峙
都无异于无端耗费生命中的激情
把一枚水做的弯月镶嵌在崇山峻岭间
远离世俗阴晴圆缺的烦恼
喀纳斯用这把晶莹剔透的梳子
将两岸茂密的丛林，梳妆成了世外桃源
诗人代表人类
——写在宁明《喀纳斯月亮湾》读后
文/齐凤艳
常常我从某地游玩归来，被朋友们问及沿途景观如何时，我除了说“很美”，“壮观极了”，“妙不可言”，真的就不知道如何描述与形容了。而诗人正是那能言人之未言，易言人之难言的人。读《喀纳斯月亮湾》，我体会到诗人宁明触物情发，状物幽思的诗情意绪，而读者读这首诗，一定能感受到，喀纳斯的山水树木以别样姿态神情在其面前站立行走，似乎是它们自己在阐明自己。于是，诗作成了一面镜子，随时都可以照出一件造物的形象；而它又不仅仅是一面镜子，作为诗人的作品，它灌注着诗人的情态神貌与思绪。
人类是从丛林中走出的，当诗人“复得返自然”的时候，他心中便涌起一阵狂喜。不是这样的吗？诗中欢快的语言、明丽生动的草木山水情态和诗人不掩爱意的描写，都说明了这一点。当诗人写下“它让那些高傲而固执的高山/一个个都乖顺成了搂进怀里的孩子”的时候，诗人自己也被风景簇拥进胸襟，那是情不自禁的投入。
因为自然有一种感召力。爱默生在他的名篇《自然》中写道：“在这些上帝掌管的庄园里，礼仪和圣洁统治一切；节日终日不断，客人乐在其中……站在空地上，我的头颅沐浴这清爽的空气，无忧无虑，升向那无垠的天空，心中所有的丑陋的狂妄自私荡然无存。我变成了一只透明的眼球。”这种感召力，就是自然的美德，它既令心灵宁静（“把一枚水做的弯月镶嵌在崇山峻岭间/远离世俗阴晴圆缺的烦恼/喀纳斯用这把晶莹剔透的梳子/将两岸茂密的丛林，梳妆成了世外桃源”），也动人心魄。在自然面前，诗人是谦卑的：“到喀纳斯月亮湾，我是来请教/一条河水隐藏于内心的高超智慧”。于是，在喀纳斯与诗人之间有了一个互动。“我见青山多妩媚，青山见我应如是。”那是人心灵中的内在美与永恒美之间的一次和谐。
有智慧，才能接近美，而且智慧本身也增加了这首诗的诗意美。诗人观照自然，不是要停留在物质层面，格物最终是致知。北宋理学家邵雍就提出了“观物”说：“夫所以谓之观物者，非以目观之也，非观之以目而观之以心也，非观之以心而观之以理也。天下之物莫不有理焉，莫不有性焉，莫不有命焉。所以谓之理者，穷之而后可知也；所以谓之性者，尽之而后可知也；所以谓之命者，至之而后可知也。”而要观之以理，是因为“天下之物莫不有理焉”。
因此，喀纳斯不仅是诗人目力的对象，也是诗人智力的对象。于是，我读到这样的诗句：
河流深谙顺势而为的处世之道
为了赶路，从不与任何阻挠者纠缠
恰是这些恃强凌弱的石头
在水流面前，不得不拍出赞叹的掌声
貌似胆怯而绕路前行的河水
实则是找到了一条思想上的捷径
因它深知，与任何一个不可理喻者对峙
都无异于无端耗费生命中的激情
诗人将河流的物性与事理巧妙的结合起来，于是我们看到了思想的感染力，那也是语言的进一步行动。拟人的词句将自然拉近人间，立象与尽意同时，抽象的主观情思令物态素描笼罩主观的色彩光环：每一件自然事物都是某种精神事物的象征。
回到篇首所说，表达是必要的。但是恰如其分的表达却不多见。很多人似乎都不成熟，无法表达自己与大自然之间的对话。而诗人是敏感的，自然中的各种光线、形态、运动，都能够被它纤毫不漏地捕捉到，他时刻做着这样的准备，并培养和锻炼着自己的这种能力。如果说，这是入乎物，那么他也要能够出来，即用语言表达出来。刘勰在《文心雕龙•物色篇》中说得惟妙惟肖，辞采飞扬：“诗人感物，联类不穷；流连万象之际，沈吟视听之区。写气图貌，既随物以宛转；属采附声，亦与心而徘徊。”
读到宁明的《喀纳斯月亮湾》这首诗（以及他最近所写的新疆之旅的系列诗歌）的时候，热爱语言的我是多么高兴啊。诗人和它的诗作让我相信，语言可以比真实的景物美。自然一旦与诗人交流成功，一旦被表达出来，就成为一种新的、更亲切、更高的美。爱默生说：“由于诗人具备最强大的接受和给予的能力，因此他代表人类。”
宁明，毕业于俄罗斯联邦加加林空军学院。一级作家，中国作家协会会员。辽宁省作家协会第六至八届签约作家。曾获辽宁文学奖诗歌奖、散文奖，第四、六届冰心散文奖。
齐凤艳，笔名静铃音，辽宁康平人。辽宁省作家协会会员，中国诗歌学会会员，大连市文艺评论家协会会员，奥杯赛诗育中心副主任。著有诗集《齐凤艳诗选》，出版独译合译诗集多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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