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漠海边城

火苗

说天空纯粹，是蓝
不管南北，都有
送火车的人跟着车轮奔跑
纵横交错的轨道
谁也不能一步跨过
风吹得清晨有些凉爽
停不下来的是
那些一直在奔跑中往返的灵魂
阡陌是落进城市的相思
挥舞利刃的小娃娃们
把无数的火苗切割得体无完肤
盘在苍穹的伏尔加河
正缓缓地穿城而过

雨天

大卫和陆羽毫不相干
雨在秋天，想起了远方
有人说收获，是金色的思念
放牧的少女在乳香的世界里吟唱
游走在草原边缘的人们
一半怕冷，一半
渴望娇阳

黎明

小鸟的喧闹和曙光
对于苍老的城市已不再陌生
半夜那场大雨
清洗了肺和眼睛
奔跑的影子依旧张大嘴巴
呼吸中有机器摩擦的尴尬之音
你看倾斜的天幕下
几束烟花在跳舞
云朵垒成的方舟里
仿佛是多年以后某个人的轮廓
一只手握着白云
另一只手
握着的是谁的身影

口哨

夜晚走过来的时候
马路仿佛安静了
结伴散步的人们和酷热一样
有余温的话题尚需要下一次继续
站在地平线上的人打着口哨
声音忽高忽低
我恍然间回到了童年
有雨淅淅落下的凉爽感
蝉们在联袂呐喊
夏天   夏天   秋天
秋天   秋天   夏天
我跟着节奏跳啊，跳
啊，仿佛跳进了前世
或者后世
那些站在地平线上打口哨的人
是用多少草纸剪出来的啊
我也是他们中的一员吧
一个耳聋的瞎子
起伏在夜晚喘息的微澜

起风了
--中元节之诗

火光和点火的人
都在街道上某个隐蔽的角落
黑色的夜晚和黑色的背影
以及广告牌上妖冶的无痛人流广告
一阵风吹过
灰黑色的纸灰不断向上飞腾
今年的物价又贵了
再加点吧。夜晚的街道更加冷清
刚看完新闻联播的人
围着小区的马路散步
烧烤摊子上，一个巨大的风扇
吭哧吭哧地吹着口哨
那一堆堆散着辣味的隐约的火苗
像极了天上的星星

雨水

风如苏杭，在北方
轻轻吹过大召的门脸

三眼井，空空荡荡
正在远去的人，偶尔回一下头

整条街道，是干净的灰白
和远处的大山连在一起

那些曾经在雨水里浮着翠色的山
已经年迈，和空巢的父母一样

谁会在这个时令里
想起一颗种子

阳台上的迎春花
黄的晶莹，红的灿烂，绿的，惹眼

雨天的旅行

穿着旧风衣
裹紧寒气，远处青山泛灰
小花园里的地钻高大而威猛
黑皮管子是输血还是吸血
蓝皮火车排成卫队
从天际线开始延伸下去
都不影响挤在同一根路上的行人

说草原今年雨水可好
秋凉来得太早
羊群已经抱团取暖
牧羊人的鞭子一直在空中脆响
雨燕穿过沙丛
多么迷幻的空气啊
正好七点，晚上
极地上的一场大雾掩盖了秋雨的身影

秋雨

雨切割了秋风
池塘里的鱼归隐在石头缝里
晨练的老人
推着四轮拐杖沿河走着
没有鸟鸣来撕破黎明
立于枝头的树叶
依旧闪闪发光
隐形于黑暗里的人
乐于接收天庭撒下的米粒
我们看不到那是怎样的一张面孔
秋天和风，和雨
有着同样清凄的感受
背着书包去读书的小山娃
头顶上是一片
刚刚还在落水的乌云

鸟鸣

那些伸着脖子从枯叶里鸣叫的麻雀
和清冷的村庄一样沉没于深秋的细雨
炊烟回旋在泥土的上方
看不清老父亲的面孔
他嘴巴上那根烟管
和他的咳嗽一样，已经看不清
年龄。光滑的背影里
是山头上伏在秋霜里的庄稼
他昨夜里说过的天旱，欠收
早伏，今年的镰刀不用买新的
在这秋雨中的雀鸣声中回荡着
收音机里传出来的嬉笑
正催促着他的小孙子跨过山梁
去读书的地方完成某个举手的仪式

刮过鼓楼的那阵风

鼓楼已不再是一幢楼
一片片拆下的墙倒在路两侧
风吹着某个瓦片，有长号的节奏
穿过影壁那矮小的身影
把自己用围栏隔成一片干净空白
画里江南是二十年前的曲调
塞北的草原看不见马匹的奔跑
一坨坨坟墓样的疙瘩，钉在地上
田鼠或另一种生物出没于夜晚
你说过的白月光射进斟了半满的红酒杯
风张着嘴巴，等待着另一场风

老面馆

正午的街道很晃眼
单行的，幽幽的街道
和我一样猎食的人
怀着可能相同的目标从不同方向
从正午的阴影里走向这家老面馆

这只是下午之前的一个场景
再之前，我并没有想起中午的活动
突然安静的空间里
想起了一个秃头的大胡子老汉
还有另一个，莽汉一样的，乖男子
于是我开始纠结于是不是
再喊上一个同行的人
一起晒晒太阳
一起探讨一下，荞面，白面，莜面
或者三合面，再或者  杂合面
把凭空出现的饥饿感排挤掉
再点上一根烟
和周围的人一起
吞云吐雾

正午时，不该有太多想法
那些遛狗的人
通常是在傍晚或清晨才出现的
比如阿拉斯加，比特
或者一只本地土狗
而我恰恰是怕狗又喜狗的人

老面馆的人多了起来
一些人走出去，一些人
走进来
安静的一直安静
呐喊的，一直也没有停下来

落叶

秋雨如果不是随意落下
有些想法就像风一样
随着叶子一起
不管是否成熟都会长出背影

马路长长短短的模样
多年来一直在走的人
并没有意识到这些
阴山南边的天气还是很温暖的

徒步的鸿雁，歇脚的骆驼
一个抽着烟卷的老男人
在光秃秃的脑袋里
构思一幅宏大的战斗场面
有一道 或者许多
背影，正缓缓地走出来

恍然

飞起的蝴蝶
从一棵树抵近另一棵树
摩擦于枝叶间的花粉
顺着风荡起秋千
凌空站立的鸟
找不到拉屎的地方

这个星辰汇于大海的世界
茫然地醒着

小阴天

出行的人，抬头看看
天顶上乌云在动
像秋天。那些窝居在草原深处的羊群
目光所及，都是荒凉的末世之态
飞起的乌鸦用另一种语言在交流
几只麻雀仿佛置身事外
仿佛在翻阅枯草里的隐秘
仿佛
自己就是隐匿的一粒砂
仿佛啊，
星辰下的大海
正处于飘摇的边缘

单行线

河流
羊肠路
离乡的背影
倒进喉咙的烈酒
耳根旁的絮叨和叮咛
由黑转白的鬓角
雨蚀的山峦
老井台
烛火

闭住眼睛
浮在这些事物上
星辰和大海
泛着鱼鳞般的波光
那么多雾气升起来
一直也没有找到
羊群回村时
炊烟里斑驳的色彩

胡子说

王胡子，端着奶茶
说

要死去的羊
不会在乎毛是否白色
落下的雨
与送行的酒
是一样的温度
一样的货色
转过身
另一群
就飘了过来

说这些话时，几颗炒米
正被他嚼得咔咔作响

2017诗会之后

蔚蓝的天空
挂在蒙古高原头顶
有人卷起珠帘
等待琵琶铮铮
羊皮上洁白的软毛
浮在冬雪之上
我们早已无法分辨
痴行于浩野的人
把一排排汉字
用声音徘徊成诗句
那些句子，足够点亮
蜷缩在高原上的温热
说这些话的时候
我正在长途汽车站外面
等待从老家归来的父亲
车窗外行迹匆匆的人们
没有人注意到
我左手上的诗集
是否印有足够的汉字
或足够的时间
以及反复观看的视频里
风一样美丽的人们
杯酒之后
以可以撕裂黑夜的力量
把伏于地面的小草
揉进高原的蓝

北风蓝

哈里.G.法兰克福的屁
扯得很长，北方天空下
有人倚窗，看那蓝
蓝到山背面的风
吹过呼和浩特
城市的雪显得成熟
和山顶的雪相互映衬
站住不动的小松树
用针尖摸索时光的肌肤
空隙狭小，依旧有光线
透过来，温暖着荒原
那么多的草，一起疯长
一起，在被越扯越长的年代
淹没在绚烂多彩的
烟花深处

清秋

在灰色的幕帘下
城市似乎忘记了什么

一些砖瓦和泥水
吹得北风忽软忽硬

云朵稀疏，落日藏身
孤鸿的啼鸣撕裂天际

露珠浮起又落下
隐含的奥义，无人可知

只是立在树稍的天雀
似乎一直在等待着什么

黄昏时刻的秋天
除了凉意，还一股幽冥的气息


背影

在一匹马的背影里
看到了一群马的背影
故乡的小山梁
依旧升起太阳落下月亮
萤火舞动的小山沟
小草像小草一样生长
马儿像马儿一样癫狂

飞翔的天雀

高原上的煤矿
破开了平坦的绿色
“风不能停”
空中恢宏的尘埃飞进这个星球的每一寸皮肤
苍狼和白鹿退守原始的村庄
远方的巴尔扎克眯着眼睛
啤酒和乌鸡一起
照亮黑夜
花环在赞歌的尾声里燃尽
站在笼子里的马尾松
四肢疼痛，目光涣散
挤进人群的人，一直在挤
柏油马路比梳过的斑秃还整洁
红色的唢呐直到深夜的第七十二种黑
洒落后，才转身离去
在邻近城市的村庄
我目睹了一首诗碎裂的过程
那里是一条大坝
以及一些无处可去的水流

霜降之时
天低下来了，不，那是一层云
试图靠近我们，和土地
蛇鼠蜷成蛰伏的姿态
我们只能默默地望着远方

夜宿赛汗塔拉

沙葱包子，马奶酒
夜半起床，给几首诗
填些草料。窗外的风声
竟然比呼和浩特的那些
更像一匹或一群马
恣意地奔跑在漆黑的草地上
我所旅居的这个小镇
在马背的起伏中
仿佛漂浮于黑暗的萤火
不断地点亮一片又一片夜空

饮于别力古台

哪来的蛐蛐在叫啊
哦，不！就是那一只蛐蛐
隐藏在别力古台的烽火堆中
那么大的星星顶在头上
我却什么也看不到
直到耳边有一个声音响起
“露从今夜白，虹藏不见首”

那些一直在奔跑中往返的灵魂
阡陌是落进城市的相思

一匹或一群马
恣意地奔跑在漆黑的草地上

杯酒之后
以可以撕裂黑夜的力量

盘在苍穹的伏尔加河
正缓缓地穿城而过

“露从今夜白，虹藏不见首”

小草像小草一样生长
马儿像马儿一样癫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