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冬
既已荒凉，就让你慌个彻底
用一把火把荒凉烧个干净
如果你没火
我就请夕阳，把整个荒野
燃烧个遍
让鸟群像灰烬一样飘在空中
让冬天无处可藏
只能像光秃秃的树一样
站在原野之上，成为一种标志
我相信，今夜会有一场雨
来浇灭这场大火
但我还私藏有一盒桐庐火柴
可以像朝阳一样
每天引燃一次
直到荒原不再荒芜
直到光秃秃的树都染上绿色菌种
田野
最先消失的是耕牛
然后是稻田
现在连农民也成了稀罕物
和蛙声一样，只是季节性地出现
一个或者二个
也有不会消失的
比如白昼，夜晚，秋季和芦苇
有消失就有多出来的
比如坟墓，比如野草，比如老人
也许有一天，眼前的田野也会消失
只剩下城市和落日
传奇
远远望去，他站在楼顶之上
月亮像银色的金箍戴在了他的头上
而那个念紧箍咒的人，隐在夜色之后
既不是唐僧，也不是法海
也许楼层再高几层
我就不会看见这个伤心绝望的男人
也不会看见夜色中透出美丽而梦幻的月光
但我肯定他会被黑夜笼罩
就像五指山下压了五百年的孙行者
就像六和塔下的白娘子
可楼顶沒有许仙，只有一个疲惫的打工者
他在高搂之上，浏览
夜空如同浏览天价的购房合同
他要把脖子伸进月亮的光环里吗
他像个随时会被吊死在月亮上的男人吗
你是否看见
月亮上孤独的嫦娥
怀抱兔子，站在桂树下望着你
她是否像你待嫁的爱人
苍白的眼神里
有一点悲伤，有一点凄凉，有一点怨恨
午夜十二点的公交站台
从裤子口袋里抽出双手
我以为他
会掏出手机，香烟或者打火机
可他什么也没有
只是搓了搓空空的双手
然后又用手
搓了搓冻僵的脸
我看他不只是想暖和一下脸面
更主要的是想摸去掉在脸上的夜色
你看，一道车灯照过来
刚好打在他肤色红润的脸上
露出了健美的青春和活力
悟
剖开的年轮，零乱的木屑
一截树，代表一生
斧子充满想像的光芒
比如回忆某段尘封的经历
一条虫子，从蜗居的年轮中走出来
仿佛闭关修炼的老人
自知罪孽深重
却又突然看见了光
而他的惊醒并不是来自太阳
而是一把无情的斧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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