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足于荒诞中的人性
----读皮旦诗《大水》
文/梦的门
题目是《大水》，就从大水说起。历来，最有名的大水，要算《圣经》里的那场大洪水，说是天灾，推究下来，根源却在人，据说是人性的丑恶惹恼了上帝，所以上帝降下大水。这大水既是一场灾难，也是一场大清洗，上帝看地上太脏了，就用这大水来洗。良善的，就在诺亚方舟里得以保全；丑恶的，就从大地上抹去。那么，这首诗里的大水又如何呢？
作者在一开头就说：“最近很少下雨”，这应该是“我”可以确信的一个事实，因为亲眼所见是这样。“河水却突然上涨”，那么这大水是从哪儿来的呢？是“我”了解的范围不够广（也许是上游的其它地方下了雨）？还是这河里有什么东西成精了，在兴风作浪？不得而知，或者知道了也无可奈何？作为普通老百姓的“我”，把一切看在眼里：“一些柳树全被淹没”，大家都知道柳树的枝条有多么柔顺乖巧。“我表扬了柳树”，这种表扬是同情？不忍？还是安慰？为让它们顺其自然地躺下，不起争端，不费事，就像人们常在葬礼上说死者的好话，似乎只有这样亡魂才能得以安息？又或者，柳树因为归顺了大水，也成了让人敬畏的了？如果说柳树是受害的弱者，值得同情、怜悯，表扬似乎还情有可原。而漩涡呢？漩涡似乎正是那作恶的，搞破坏的，多少生命被它吞噬，连它也值得表扬吗？“我”难道是个不分善恶、麻木不仁，只知道拍手叫好的吃瓜群众吗？“任何大事物，都不允许过于透明和纯粹”，这听起来是多么具有生活智慧！谁说不是呢？大事物就如同飞沙走石的大风，零零碎碎的都被这股力量裹挟，谁又能说“不”呢！“这就是泥土堂而皇之/加入滚滚大水的道理”，果然，人都是聪慧的，都知道随大流是明哲保身。可为什么，“我”独独在表扬泥土时却“犹豫一下”？是因为泥土是生长的根基吗？还是因为泥土太过大众化？太过后知后觉？到这里，我们不禁要问：“我”的表扬是诚心的吗？
在我们的观念里，万事万物的存在，首先是它的自我保全，生物所以能够多样，在于它们都有自己的个性和独特的基因序列，都有求生存的欲望和权利。而在这大水作为背景的舞台上，一切被扭曲成一幕荒诞剧，柳树不能再站立，泥土不能再坚守，土崩瓦解，而“我”却在忙着“表扬”！在这种种事物和景象面前，人是被扭曲得最严重的，因为说到底，这一切都是人的观念在作祟。在人类诞生之前，自然是真正的自然，没有一双眼睛在观赏时带着善恶美丑，一切是什么样就是什么样。而有了人类之后，上帝呀，撒旦呀，英雄呀，懦夫呀，天使呀，恶棍呀……世上一下变得热闹了，也复杂了。
萨特说人是自为者。人既是演员，也是观众。他感受，他思索，他自我调节，给万物命名，并成为万物的尺度。有时，人是那样崇高伟大；有时又是那样虚伪卑鄙。而诗中的“我”，既是人群中的一员，又力图站在人群之外，带着旁观者清的愤世之慨叹，又似乎具有大慈大悲的菩萨心肠，诗和人一样，都是一个复杂的矛盾体。
人可以虚构出一个上帝，来解释大水的合理性，同样，人也可以拜倒在自己虚构的上帝面前，把自己的全部交出来，以求宽恕。那么，你能说得清这是奴性？还是力求自我超越的神性的反思？所不同的大概就在于人的诚实与否。如果明明是人祸，却说成是天灾；明明是屈辱，却恬不知耻，反以阿Q精神自慰，这能不让人感到悲哀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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