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白马与坦克的缝隙种下花朵
— 评孙晓风诗歌《白马与坦克》
杨锋
这是一篇受邀而写的诗评，美意来自于诗兄孟萌，一位足以让我不愿说不、也不忍说不的兄长。
而作品出自于诗人孙晓风，一位初识但似乎已“熟知”的诗友。
这份“熟知”，是文字的魔力。
犹如“白马”驮来老友珍藏经年的册页，摊铺在谷堆上晾晒，而我，有幸路过并捡拾起脱页的一片，细细端详。
诗题 “ 白马”与“坦克”的碰撞，极具视觉冲击力。柔软与坚硬，飘逸与野蛮，二者到底何喻？诗人究竟要告诉我们什么？这是诗题设下的谜语。
我深知，富有悬念或引人入胜的题目，对于行文，已然成功了一半。
“ 二胡的声音比不上钢琴/但我们有编钟”。首节平铺直叙的两句，将“古与今”，“中国与西洋”的对比、拉扯，正式推上擂台，而洪钟大吕的编钟，掸掉尘封的泥土阔步登台，这场音乐之战、文明之争即已鸣锣收兵。那七千多岁的“贾湖骨笛”只需端坐于台下捻须观望，颔首微笑而已。胜负早已分。
这是诗者骨子里的自信和傲娇。
“几千年的青铜器/压的人喘不过气/
用黄色的硬质塑造出时空的丰碑”。在长达几千年的世界历史之中，华夏是独步天下的存在，而所谓的西洋一直在茹毛饮血的泥淖中摸爬，甚至无法喘息。“黄色的硬质”是青铜，也是黄土，更是黄皮肤的炎黄儿女，在树立文明的丰碑。
可想起编钟作为礼器这一事实存在，“压的人喘不过气”一句，一度让我产生更多的联想。假如不指“外”而指“内”，诗者是否在吐露一丝丝有关禁锢与束缚的自省呢？我不敢妄加揣测。
“月亮和太阳/是两个旅人/看着汉服如彩云/看着西装如剪尾的孔雀”。如若在前两节尚对“扬中抑外”有半分自疑，这一节的出现，彻底打消了我最后的“谨慎”。太阳和月亮见证的历史天空，汉服色彩斑斓如祥云，西装如断尾之雉，一天一地，其美丑自不言说，其优劣已有公论。比兴之技的再次运用，带来诗意的无限张力，亦是诗者之志的又一次宏发。
“ 我见过马/见过白马/在二十年前的亚圣广场/懒懒的/被一个商人圈宥/在阳光下哭泣”。这是我个人最喜的一节，也是诗题“白马”的第一次出现。两句重复渐进的措辞，看似单调实则暗含玄机。为了“白马”这一主角的引入，诗者有意设置“卡顿”，犹如溪之湾流，让读者在此打旋、停顿、琢磨，律动之美由此而生。
而诗题的谜底也在此刻解开，“白马”者，仁也，传统也，自由也，文化也，中国也。而“亚圣广场”的指代也即将水落石出。每一个民族均有自己的圣人与亚圣，纵观世界思想史及宗教史，最著名的两位“亚圣”莫过于孟子与默罕默德，一位有关思想，一位有关宗教，一中而一外。我确信，此处的“亚圣”当属孟子无疑。
白马被商人圈禁在亚圣广场，是多么讽刺。文化传统被弃之如履，仁义道德被商人为代表的资本所禁锢、所玩弄、所吞噬，不可谓不悲。阳光下的哭泣，是“白马”的眼泪，何尝不是诗者心底的潜流。
“手机、电脑、飞机、坦克”。四个词语自成一句，独成一节，可谓新奇。无铺垫，无修饰，无色彩，无阐述，简单而大胆。四者是西方工业文明的产物，是欧美奴役世界的法宝，是禁锢灵魂和自由的工具，也是侵袭东方文明的趁手兵器。而四者的共性之处：皆可让我等成为时间或空间的奴隶。这是“白马”之哀，更是白衣翩翩、心怀家国的知识分子的愤怒指控。
“ 我还是喜欢着白马/在无边的草原上/在绿柳飘拂的河边/轻嘶着，有风、也有云”。诗人的理想在末节强化。
纵有万千诱惑，吾心如故。
纵情于自由与风景，潜身于传统与历史，在山风古道中寻找安宁，怡然自得。
潇洒如侠客。
那一声“轻嘶”，是士子不曾灭绝的“提醒”……
好诗如溪，清澈透明 ；好诗亦可如渊，深不见底。好与坏不仅取决于诗者的诗歌造诣，也受限于读者自身的功力，寡淡如水或是有滋有味，皆在一人、一念之间。
字有多义，诗有百解。我不愿假装高深，堆砌似是而非的名词，亦或寻求看似“唬人”却空无一物的所谓理论，我只陈述：我看到的，我悟到的。
这世间，哪有什么标准答案，有的只是自圆其说。对诗，对人，皆灵验。
对此，我早已下定决心：不打算接受任何反驳。
附：《白马与坦克》（作者：孙晓风）
白马与坦克
二胡的声音比不上钢琴
但我们有编钟
几千年的青铜器
压的人喘不过气
用黄色的硬质塑造出时空的丰碑
月亮和太阳
是两个旅人
看着汉服如彩云
看着西装如剪尾的孔雀
我见过马，见过白马
在二十年前的亚圣广场
懒懒的，被一个商人圈宥
在阳光下哭泣
手机、电脑、飞机、坦克
我还是喜欢着白马
在无边的草原上
在绿柳飘拂的河边
轻嘶着，有风、也有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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