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自火车上的非虚构
萦之
张工是我朋友的朋友的朋友，偶尔点赞我的朋友圈，点赞之后留言，说读我的诗脑壳疼。有一次，红力点评了我的诗，他说，这样一读脑壳就不疼了。如果张工读到今天这首，估计也会脑壳疼。我试着来解析一下自己的文字，看能不能治张工的脑壳疼。
这首诗在一个截面上呈现了三个女人的生活和情感状态。不同时空的三个女人，很奇异地出现在一个特定的时空，下午五六点钟的火车上。
首先，这是写实，非虚构。作者在火车上读乔治.桑的《侯爵夫人》；9车95号旁边是一对中年夫妻，应该是；车窗外是秋天的还未收割完的景象。
其次，为什么只选取了三个细节或者说三个画面构成一首诗呢？诗的内在逻辑怎么形成的？实写的景象虚化出的诗意究竟是什么？
侯爵夫人的生活是丰富的；旁边那对夫妻谈话的内容还有他们的老板如何小气，伙食如何不好，火车上还有很多世相；车窗外一掠而过的景象还有收割完的芝麻地，水塘边一只白鹤正张开翅膀，空中有两只黑色的鸟向暮色里飞去。
这些，作者都有意忽略掉，写实不是生活的照搬，不是照相机式的。我们来看具体的诗。
侯爵夫人不想像别的女人一样由别的泥块捏成，她是独一无二的一个，是不流俗的，有追求的，她坚持自己爱的理想，却没有获得品德美好的名声。
窗外的秋景是人生世相的折射，所谓道法自然。半个月亮在天上，月亮是美好的，月半圆象征人生是有缺憾的，半圆了就会圆下去，人生又是有希望的。行李架的倒影为什么联想到的是影像胶片上的胸腔，而不是其他？可能作者近来出入医院比较多，影像胶片在她心里留下了阴影。这是一苦。一树绿叶中有了黄叶，见落叶而悲秋的心境不远了 。稻田三重境界，何尝不是人生三境界，读者应该会不自觉地想想，自己在哪一重，不仅仅是年龄的，还有认知、状态和处境。最后一笔转到荷叶，化用了古诗词的意思，语带双关，“何日藕，及时莲”，藕谐音偶，莲谐音连。人生的美好或者缺憾，可能来自另一半。
那对中年夫妻，男人说的多，说的全是关于吃，女人瘦得不让任何嫌弃自己胖的女人羡慕，似乎不能承受生活之重。他们的状态和侯爵夫人是生活的两个极端。
作者是诗中的第三个女人，是抒情主人公，她只是碰巧看见了侯爵夫人和旁边那个瘦女人的一个层面，短暂偶遇了车窗外的秋景。诗开头她说扔下所有的人，随便他们在干什么，仿佛在赌气，仿佛想暂时清零。他们是谁？是父母亲人，是兄弟姐妹，是另一半，是孩子，是埋在心底的人，是所有她爱着牵挂着的人。现在都不想理了，扔了，卸下心灵的担子。可是，她读了侯爵夫人，看了窗外风景，听了那对夫妻的对话，她最后说，刚才扔下的，又全部捡回来，她又回到了现实。人生来自由，而又无往不在枷锁中。这样收尾呼应，诗的结构就是圆的，溜达了一圈，又回到原点。
如果爱是所有事物和人的原点，人生会温暖许多。爱是不能扔掉的，也是扔不掉的。三个女人，窗外的秋景，都只是在自己的轨迹上完成了爱的一撇，爱永无止境。这样，诗歌有了内在的逻辑联系，有了来自于具体景象的抽象的诗意。
诗的语言，尽量朴实，朴实到不像诗。能不用形容词、成语和修辞就能表达到位，是我欣赏的。
翻来覆去的，觉得自己还是没讲清楚，也许写的时候就没想清楚，如果张工读到这些，大概会增添新的脑壳痛。
附：
火车上
萦之
扔下所有人
随便他们在干什么
读侯爵夫人，她不想同别的女人一样
由泥块捏成
她倾倒的男子，是个国王
半个月亮在天上
行李架倒映在车窗
是影像胶片上人的胸腔
绿白杨上有几片黄叶
稻田现出三重境界
荷叶低垂了头，恋着藕
一对中年夫妻
男人侧身问，要不要吃方便面
女人不理睬
她瘦，一根柴火
男人说着空心菜、茄子，猪肚泡泡肉
刚才扔下的，我又全部捡回来
2019.9.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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