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号作品
在山顶

白色的野菊飘动着
快乐的时光。雨之前
纷纷打开身体的降落伞
在天空，没完成的
可借一声声滚雷，与闪电
生动自己。心生的风
像一种过错一一
高处有翅膀，低处有炊烟
只有飘在我头上
只有我站在这山尖儿，借一缕俗气
才可空穴

2号作品
在山顶

夕阳忍不住，把最后一滴血泪洒给大山
城市和乡村被暗物质一遍遍推倒，又被那轮明镜一次次扶起

有些苦，比如漫山的植被
比如山顶的饥荒
别人是不知道的
一条鱼，吃剩的部分
肯定是留给父母的

如果黑夜有心，我想说——
敬畏山吧，每座山都是一位父亲

3号作品
在 山顶

日月浸泡了一辈子
瘫卧于地，头顶都秃了
随落日慢慢进入黄昏
担子放下了，血，干了

像极了我的父亲

4号作品
在山顶

很多年了，喜欢与它们坐在一起
静静地，等黄昏退场
等天，一下子黑下来
然后学着它们
在没有月光的夜里，轻轻呼吸
与每一颗星星对话，身体发出微微的光

可我仍旧不懂它们
那天大风吹来，它们带动一整座山
向人间挥手，我却故意稳住了身子

5号作品
在山顶

我跃马而上，不逊于任何剑客
在山顶坐而论剑，不如以鞭为剑
将缭绕的白云，削它个七彩斑斓
再拿起父亲的毛笔
将山水、人物、花鸟着色
然后立马欣赏我之杰作
吟诵史蒂文斯的《坛子轶事》

6号作品
在山顶

人间在低处，高处有盛景
步步为上，越过腹地
庄稼还是庄稼，粮食归仓的时候
我们站在哪里？
烟火、屋檐、槐树
被泥土翻耕的老人，都在脚下
脚下，晨光和暮色交替
于无形、无碍中，娴熟的步履
踏碎了某些疾苦，尘埃低到最深处
一切遇见，已经遇见

7号作品
《在山顶》

水行至穷处，窄处
它会飞，会立，会跳
当水把自己逼上峰崖，水便是
自己的
路

身背巨石，在路上
雪与阳光是两个相反的力
把一条路像水一样竖起来，立起来
在巅峰上去建造宫殿
先安置每一截努力

怀上了巨力
弹乒乓球一样，把巨石弹下深渊
所有不如意的，消失的，错过的，难得的
——都已经在巅峰上重现

8号作品
《在山顶》

1）

在一处巨大的斜坡上面，看见
三叶草比那些樟子松，长的更高
我没有翅膀，一只山鹰在脚下盘旋
落差，是自己打开自己的
最好方式。在这里
我比野草和树木高出很多，比鸟儿
和一座大山高出很多。尘世飘渺
人间小到没有悲欢离合，拂手
就可以，招来几片祥云
刮阵轻风，就能冒充一次神仙下凡

2）

小麻雀还是七月的好，刚刚会飞
撵一下，在草棵里跑几步
再撵，就飞到树上。山上有
刺槐、扬柳、黑榆和柞木旮瘩
慌不择路时，每一棵树，都是路
不管它叫什么名子，不管
七扭八歪的路途有多远，也不管
它立于山脊，还是站在悬崖边上

3）

这棵大楸树，有两个人合抱起来
那么粗。这棵大楸树
在山顶上，见惯了低处荒野
淌过去的河流，见惯了陡峭的时间里
河流的尽头，一次次摔碎的落日。所以
这棵大楸树，安静下来时
一动不动，在天空和一块巨大的岩石
夹层里，没有什么是不可以忍让的
它轻而易举，就原谅了
从山谷下面，吹过来的一阵阵微风

4）

野草和树木是普遍性的，石块与石块
之间，除了大小
没什么两样。这时候山风正紧
两棵枫树找不准自己的位置，飞鸟
从它们迟疑的手掌里，挣脱出去
我举起手机，想留住
这份来之不易的感触。村庄是别在
枫树上的胸针，飞鸟是掉在尘世里
的一枚钮扣，我轻抒风衣
伸手，从炊烟里，捏出来一小片人间

10号作品
在山顶

零点的气氛热烈且缠绵
黄蜂兴奋到
折断自己的翅膀

敌对情绪试图锯断抛物线
向下滑落的绳索
缀满英雄

风，在小数点后无限循环
数字
在此前丧失意义

失语症者再次结成联盟
小暴力事件
容易让人想到苦难

爱情跌落崩塌的雪线下
被永久保鲜的
只有最初的仰望

11号作品
在山顶

山顶上没有风
也没有树
山顶上是一个巨大的山坳
平缓，绵延不绝的山体
开满紫色和黄色的杜鹃花
我像一个漂泊很久的人
回到故地
原来我的失魂落魄
在这里
变得完整，回归本性
我就像一块石头
回到亿万颗石头中间
在山顶
我脱胎换骨
得到神的眷顾

12号作品
在山顶

登临梦想的山顶
昂头，离天近，四顾，众山小
企盼、气息和牵挂
一起攀上这峰顶
声音传得更远
容颜，看不真切
但一定庄严如山
王者风范，不过如此

也许这王者就是
一个侵略者，一个掠夺者
是山体垫高了贪婪的脚
大山不语，看你慢慢走近
登顶者的寂寞
这里，没有你的绿荫
与阳光要面对面

13号作品
在山顶

那一年
我穿上，梦寐以求的军装
登顶，凶险之山喀喇昆仑
进驻，海拔最高的哨所河尾滩

在这里
不见树木，不见花草，
不见出没的动物，不见飞翔的鸟
遮眼远眺，远的近的，是新鲜出炉的，
升腾着雾气的，雪白雪白的馍

在这里
有一年四季，乱不完的大风，下不完的雪
有总也吸不饱的氧气，越抹越浓的高原红
有坚如磐石的营房，铁血铸就的连队
有一刻不停歇的，巡逻的战士，和相伴的军犬

在这里......
还没来得及好好感受
已到了离别的时候
我们拥抱着，彼此擦拭着男儿泪
我们拍打着，可以托付生死的背

再见了，喀喇昆仑
再见了，河尾滩
我最后一次，将并紧的手掌，举至眉梢
用军礼告别，是军人
最庄严、最难舍，也是最好的告别

14号作品

在山顶

山顶上的钟声红一声黄一声
也许迟到但并不向晚

星星虽披着夜色并未及时守更
鸟儿自带着音箱却调低了音量

最后一枚西红柿自我剖析和检讨
修炼成心脏在山上嵌

最后一枚核桃低头进行思考
枝干已经老去枝头输送着年轻的思想

山下的火车如毛毛虫边呼吸着钟声边喘着粗气
沿途的旅客像产下的卵源源不断

其实，毛毛虫变成蝴蝶并不会难产
不需要接生婆守在春天

只是，人们不知梦里身是客
一晌贪欢

15号作品
在山顶

就此打住吧，往上便是云层
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给人间带来多少祸患
那些无痕无根的东西
给人带来多少视觉的误差
我这样想着，风从我身边刮过
它带来寺院钟声
很清晰于脑畔了
山腰间，人们的攀登跑动
笑声，以及向前向上攀登时，碰触树叶草丛的声音
我能清晰可闻
从山顶向下看，我还能清晰地看到我自己
他行于人间多年
和草芥一样平等自由
和尘土一样踏实从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