辽东天赖诗五首
过新开岭
这道岭
其实已通行了上百年
在界碑处停下
这边还是故土，再往前就是他乡
秋虫一叫
寂静便扩大了几万倍
虫儿们才不管什么界线呢
这边也唱，那边也唱
听不出方言的差别
风也一样
这边跑一阵，那边跑一阵
多么公正的秋风啊
百年前吹落叶，百年后也吹落叶
果子
秋风搬运着香气
仿佛全世界的美好
总会这样源源不绝
而秋风却搬不动影子
尽管它们轻如鸿毛
无数个你
沉积在唯一的影子里
像一颗果子落在树下
慢慢分解，消散
直到踪迹全无
在秋天，全世界就是个果园
你看啊
果子红彤彤的，多么令人喜悦
果子沉甸甸的，多么让人悲伤
平衡术
一个孩子，在树枝间闪展腾挪
他手中的果子，你再也无法采到
“他是我吗？”
你总是怀疑，总是
陷在椅子里，沉重、平稳
把自己安放在曲线的最凹处
时间是一块笔直的跷跷板
高扬的一侧，始终端坐着那个孩子
而支点的位置
你一直寻而未得
有时夜静，心里却焦躁
你在沉寂与喧嚣的拉扯中
双脚腾空，漂浮不定
不止一次，你向那位轻盈的月亮
讨教平衡术——
如何在黑暗与光明的
交汇处悬而不落？
月亮笑而不答
她怀抱的阴影，是一块块光斑
中元节没见到月亮
白天见到的鬼一定
多于夜晚
人间是鬼的产地。
十字路口，烧纸的火焰中
闪烁着几个脸庞
逝去的亲人，我们曾经相爱
他们在人间苦过——
苦不过人间，所去处尽是天堂。
此时他们一定
是在分享着光的盛宴
而我在阴云下穿过黑暗
心里通明
光在有爱之处等着。
午夜被嘤嗡鬼叫吵醒
起身开灯，将一只蚊子
拍扁在床头
爱人尚在酣睡，她不知道
为了我们的好梦
我不会放过任何一个
哪怕是最小最小的，捣乱的鬼
七夕
门前的国槐
开花有些时日了
今天还在开
国槐不同于刺槐
花不香，也不白
可仍是我衷心赞美的事物
落在地上的一层也好看
仿若细碎轻盈的生活
在七夕，飞翔的不光是喜鹊
还有一只
穿梭在国槐花里的马蜂
马蜂不同于蜜蜂
它不细腻，甚至相当笨拙
可我们仍然需要采些蜜
好让听不出半个爱字的
嗡嗡声里
沁出一点甜味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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